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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客行也没想到自己用了六合心法救了周子舒后居然没死。是了,破而后立,不破不立。只不过,周子舒见自己累的昏了过去,以为自己为了救自己死了,哭的倒挺伤心。
“咳,阿絮。”温客行此时内力耗的挺多,没多大力气,声音很小。周子舒还在为他的死而伤心,所以没听到。
“阿絮。”温客行用尽力气拽着他的衣袖拉了拉,周子舒才发现温客行还活着。
“老温,你没事吧。我——”
“阿絮,你回四季山庄去吧,成岭和那些孩子还在等你。成岭还小,需要你。”
“那你怎么办?成岭十五了,不小了。”
“是啊,不小了,但他需要你。”你当年接手的时候,不也十六了吗?可不仍是少年庄主,年幼可欺,何况当时还有一些老人在呢,成岭又有什么呢?这话他没说出来,那些年是周子舒心里的一根刺,他没必要戳人伤心事。
“阿絮,你听我说,你现在与老怪物当年不一样,他练的六合心法是残缺的,而你,是完整的,所以不居冰天雪地,不饮冰食雪,也可与天地共寿。而我,这里有我神医谷不少的医书,我虽小便入了鬼谷,可到底是在神医谷长大的,还有几份医术底子,所以啊,我在这儿学好医术,然后下山悬壶济世,算是,算是为我的小姑娘积分德吧。”温客行不是傻子,周子舒对他改了态度完全是得知自己是甄衍后,在他心里对自己的好,不过是因为自己是他的最后的师弟。但凡秦九霄或者他曾经任何一个师弟还在,他都不会对自己这般好。当年秦伯伯的救命之恩,如今也算是还了吧。
后来,周子舒回了四季山庄,广收弟子,一时名声大噪。而江湖上出了个一头白发一袭素衣悬壶济世的公子,活人无数,人称“在世华佗”。
②
三年来,温客行医术增进,也弄明白了自己当初就周子舒的时候,为什么没死,反而练就了完整的六合心法——当初叶白衣救容长青的时候求的是容长青活自己也活。而温客行求的是周子舒活自己死他从一开始便没想过自己会活下去。所以他将自己的筋脉震断,所有的一股脑全都输给了周子舒,调和了六合心法的残缺。可能上天也是个叛逆的性子吧,曾经温客行想活下去,费尽了心思,如今温客行想死了,反而顷刻间修复经脉,甚至功力更上一层楼。
夕阳西下,晚霞布满了西边天,充满神秘与梦幻。
“什么病?”温客行银发素衣,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也没抬头看一眼,直接问道。
“后花园的鱼成精了,兴风作浪,扰得前院人心不宁。特来请先生治治。”答话的人声音冷得如寒冬的雪,辨不出感情。
“呦,翻车了,西北不还养着只猫吗?那可是只饿了很久的老猫了。”温客行依旧没抬头,虽是看热闹的语气,可他那张脸丝毫看不出来他想看什么热闹。
“先生是说——”
“嘘,我什么都没说。”温客行把一切都收拾好了,方才正眼瞧眼前的人。食指竖在嘴唇前,一双亮眼里尽是寒霜,惹得那人不敢直视
“是,我不曾出府,不曾见过任何人,不曾与谁攀谈。”
温客行回到自己置办的院落里,这院子不算大,但地段不错,正处于金陵城最繁华的街道上,热闹。不过此时温客行推开院子,只觉里面有人,这是于鬼谷二十余年练就警惕。再近一些,便放松了自己,这是寒山雪松的感觉,放眼整个天下,也只是那人有这个感觉。
温客行用了三年才研究出可解天人五衰的法子,正打算待事情一了,便去寻他,反正一时半会儿他也死不了。不过叶白衣先行一步,倒教他蛮开心的——不用挪窝了。
“老怪物,你不在你那雪山上做你的空巢老人,上这来干嘛?”温客行对叶白衣不客气贯了,推门声与话音同时响起。
不过一开门便看到老怪物与另个人尴尬的坐着。
“世明兄,世明兄怎来了?是斐相又出什么事了吗?”温客行与沈修相互行礼问好。
“不不不不,不是,是我,我,我要成亲了。我是来给你发请柬的,你一定要来,我,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那个先走了。”
怎么跟见了鬼似的,我有那么可怕吗?
“老怪物,你还笑,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你怎么下山来了,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小娘子跑了,留我独守空房三年,我是耐不住寂寞,自然是来找你这负心人的呀,追我,我怎么知道你在这儿,那自然是因为你相公我无所不知。”
“你,你说八道什么呢?老怪物就是老怪物,不说人话。”若是仔细看就可以发现温客行的耳尖红了。
“小蠢货,春宵一刻值千金。”叶白衣扛起温客行直奔卧房,拉帐。
天上很黑,不时有一两颗星刺入3银河,或划进黑暗中,带着发红或发白的光尾,轻飘的或硬挺的,直坠或横扫的,有时也点动着,颤抖着,给天上一些光热的动荡,给黑暗一些闪烁的爆裂。有时一两颗星,有时好几个星,同时飞落,使静寂的秋空微颤,使万星一时迷乱起来。有时一个单独的巨星横刺入天角,光尾极长,放射着鲜花;红,渐黄;在最后的挺进,忽然狂悦似的把天角照白了一条,好像刺开万重的黑暗,透进并逗留一些乳白的光。余光散尽,黑夜似晃动了几下,又包合起来,静静懒懒的群星又复了原位,在秋风上微笑。地上飞着些寻求情侣的秋萤,也做着星样的游戏。
③
温客行一大清早起来,只觉腰酸背痛,不禁埋怨叶白衣。切,往日在信里嘘寒问暖甜言蜜语说一堆,这见了面就不温柔了。再看叶白衣已经不再旁边了,整间卧房里也没有,更生气。好你个叶白衣是吃干抹净就跑,罗姨说的对,男人没好东西,这个老东西也一样。
而此时在厨房里给温客行做早饭的叶白衣打了个喷嚏:“莫不是小蠢货想我了?不对不对,他肯定在背后骂我才是。”
温客行年幼失恃失怙,八岁便在鬼谷挣扎求生,不是人杀我,便是我杀人,饿急了,吃人肉喝人血也是常事,哪里在乎吃的好坏呢,即便后来当了鬼主,也日日夜夜提防着那群恶鬼,饮食虽比曾经好了些,可也没那么在意过。在金陵城近三年,温客行的胃口反而被养刁了——葱姜蒜香菜一律不许出现,太酸了不行,太辣了不行,太威了不行,有一丁点儿苦更不行。糕点不能太腻,米饭不能太干,胡萝卜不吃,豆角不吃,黄瓜不吃,茄子只吃手撕的,土豆吃块不吃片不吃丝,所有菜只吃叶子,鸡肉只吃翅膀,猪肉只要五花肉,做出来还要肥而不腻……要真细论的话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小蠢货,你就吃这么点儿,咋没把你饿死呢?”桂花羹喝了一半,肉包子只吃了一张皮,糖糕倒是吃了俩。不过——
“我看你院子里的猫食量都比你大——喏,把鸡蛋吃了,好歹我辛辛苦苦煮的不是。”
叶白衣特别勤劳的帮它把壳剥了,不过温客行到底只吃了蛋清,把蛋黄塞给老妖怪了:“蛋黄,我只吃煎的溏心蛋,所以就劳烦你帮我分担分担吧。”
等他俩弄完早饭的事情后,已将近巳时了。要说这老天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方才还万里无云,此时便下起雨来,不过天还是比较亮堂的,若非汐汐簌簌雨声,还真叫人看不出来在下雨,温客行站在屋檐下对叶白衣道:“下雨了,老怪物,你来得挺巧,正好赶上京都的一场大戏,这可不是谁都能看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