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少室山归来后,他伤势便终不见好,反复呕血,日夜卧床咳嗽不止。
不悔心疼他,每和夫婿殷梨亭来看望时,总会给他捎带些药来,或是不死心地请来一些江湖郎中,只求给他祛了病根。
他只得苦笑,深知当时少林三渡那鞭正中自己心口,没当场毙命已是难得,拖着一副病躯残喘到今日更实属不易。
“不悔,这坐忘峰太过冷清,爹爹着实待不下去了。我们出去走走罢。”
不悔聪慧如他,怎能不知父亲心思?当下就染了哭腔,啜泣着温软劝道:“爹爹,您先好好养病,不宜再舟车劳顿......”
他默不作声,摇头不允。其他事都可依着女儿,只这件事不能。
一再坚持下,不悔和夫婿只得托车夫日夜兼程,带着他赶到蝴蝶谷。
“你爹怕是时日不多了。”
他陡然清醒过来,外头胡青牛的声音被他悉数听去,“比起上次我去看时,伤势更重了些。”
“无药可治?”
“好生照顾吧,或许还有几日的光景。”
几日。他喃喃念着,日子不长,却已足够了。
如今教中基本太平,无忌作为教主年少有为,他不担心。女儿女婿琴瑟和鸣,他更是无忧。
除开这些,还剩一个他最在意的人儿啊。
他佯装不知情,过了会才悠悠睁开双目,让女儿带他去看看晓芙的墓。
女儿搀着他一路走走停停,终于遥遥见到那山腰间立着的一座孤冢,他欣喜地笑了,朝她跌跌撞撞地走去。
“晓芙,我来看你了。”
“让你等久了,怪我,以后我都陪着你。”
“你看,我们的女儿不悔长大了,都嫁人了。”他虚弱地摆摆手,不悔忙上前搀住他肩膀不让他倒下。
“不悔,来看看你娘亲。”
女儿渐渐红了眼,柔柔地唤了声:“娘......不悔好想你。”
他欣慰得紧,无力地靠在女儿肩头,目光却执着地留在这方墓上。
“晓芙,我怕是见不到不悔的孩儿出生了。你会不会怨我没帮你做个见证?”
他意识越发模糊,那一隅上的字也渐渐看不真切,他觉着整个人轻飘飘的,眼前物象竟慢慢倒溯回了那时候。
“杨逍,别伤我师父!”
晓芙依然着那身淡粉色长衫,手执长剑朝他一路直直挥来,力度虽弱,眸中却异常坚定,满是不怕他这大魔头的无畏。
“好,我暂且放了你师父,你须跟我离开这破峨眉!”
这次,他再没有半分试探和犹豫,一把击落她攻来的剑,不由分说就揽过她,与这所谓的名门正派划清界限。
他不自觉就笑了。
耳边依稀传来不悔的恸哭,知是自己去了。
他却了无遗憾,晓芙啊,我们终是团聚了。
黄泉路上,我带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