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站在大街上,谁也看不见她,因为她是一个玻璃人,玻璃人的身体是透明的,只有同类之间才能互相看见。
“你能看见我吗?”阿璃问一位从身边走过的男孩儿。男孩儿吹着泡泡,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你能看见我吗?”阿璃又问男孩儿身后的一位女孩儿。女孩儿拿着棒棒糖,笑着从她身边跑了过去。
每一天的每一个黄昏,阿璃都会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问每一个从身边经过的人。可是,从来没有人能回答她,从来没有。
“你那样会不小心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的。”有个玻璃人对阿璃说。
“我想找个人抱抱。”阿璃说。
“我能抱抱你吗?”阿璃又说。
那个身上沾满污渍的玻璃人吓了一跳,急急后退几步:“怎么可以呢?那样我们都会碎的。”
“我会很小心很小心。”阿璃说。
“那也不行。”
“要不你抱抱我吧!”
“‘你抱抱我’和‘我抱抱你’有什么区别?我可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那个玻璃人落荒而逃。
阿璃不生气,她已经习惯了这种逃离。
“你得习惯自己是个玻璃人。”有同类劝阿璃。习惯自己不能用抱任何人,也不能靠近任何人。但是,阿璃觉得好孤单,尤其是晚上的时候,阿璃听到风吹过的声音就像有一种心碎的感觉,她想找个人抱抱,温暖自己。
“也许,你可以抱我。”一天,一只熊坐在台阶上说。它已经坐在那里看阿璃很多天了。
“咦?你能看见我?”阿璃看着那只浑身雪白的熊。
熊点了点头。其实,熊也不知道为什么能看见她,也许是因为它有着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吧。
“我会很小心很小心的。”阿璃说。
阿璃想流泪,可是玻璃人是没有泪的。所以熊并不知道阿璃的激动和惊喜,也没有看见她那颗小小的心脏开始折射出太阳的光芒。
阿璃伸出透明的手,轻轻的拥抱住了雪白的熊,温暖顿时袭向她,她感觉她有了颜色——红色。
一股红色的液体从熊雪白的毛发下涌出,阿璃惶恐地看着。熊低下头,然后又抬头看阿璃。
“没关系的。”熊说。
阿璃落荒而逃,连声“谢谢”也没不及说出。
阿玻璃在家里待了整整一百天,才走出家门。她终于想起了那没有说出口的“谢谢”。
她来到石阶上,石阶上没有雪白的熊,只有遍地盛开的红花,像血一样。
“你看见过一只熊吗?它有雪白的颜色,温暖的体温。”阿璃问花儿。
没有花儿回答它。
阿璃来到大街上。
“你看见过一只熊吗?它有雪白的颜色,温暖的体温。”阿璃问一位提着菜篮的老妇人。
老妇人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你看见过一只熊吗?它有雪白的颜色,温暖的体温。”每一天的每一个黄昏,阿璃都站在大街上问。
阿璃问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直到有一天,她看见夕阳中有一只落在石板路上的熊的影子。
“谢谢!”阿璃对熊的影子说。说完,阿璃朝着夕阳的尽头奔跑起来,张开双臂,奔跑着。她拥抱向夕阳的方向——天空,天空也拥抱向她。
“哗啦……”有人听见一声巨响,有人看见闪闪发光的玻璃,宛如宝石般闪亮的碎片碎了一地,继而继续碎裂着。最后化成许多许多闪烁的微尘,慢慢的,慢慢的消失,并渐渐地,渐渐地和夕阳中那只熊的影子相遇。
“你刚才听见了一声哗啦吗?”有人问。
“你刚才有看见发光的东西消失在夕照里吗?”又有人问。
他们问着,回答着,渐渐散开,离去。大街上依旧有许多的人来,也依旧有许多的人往。
谁也不知道玻璃人阿璃,还有那只熊的故事。但是,好希望你能知道,好希望你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