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此星辰 20

自从那日谢嫣然做噩梦之后，北堂墨染夜里总是睡不安稳，常常半夜醒来，忍不住剥开谢嫣然的被子，看看她是不是还好。

有时候，看她睡得香甜，北堂墨染帮她掖好被角之后却还是睡不着，他忍不住将双臂置于脑后，想着谢嫣然的娘亲，程惜绵。

当年，最年轻的丞相大人谢聿怀迎娶七品太常博士程预之女程惜绵可是轰动全国的大事。据说，原先是谢家破败，太常博士程预少年时曾与谢家已故的男主人谢悯同过窗，于是多次资助谢家，甚至亲自督导谢家幼子谢聿怀读书。而那程家之女由于父亲的缘故，常常见到面容清秀却衣着朴素的谢聿怀，有时躲在屏风后面偷看他读书，渐渐地，竟对这个陷于困窘的青年才俊起了爱慕之心。程预并不干涉爱女的选择，于是程惜绵大胆跟谢聿怀表露心迹。谢聿怀震惊于程小姐的坦诚磊落以及过于大胆的行事，实际上，他早就发现了那个躲在屏风后的少女，他对她也颇有好感，但是谢聿怀心里却因为家世有些自卑，最终他许诺，如若他日高中，必定风风光光迎娶程小姐过门。

果然，谢聿怀才华出众，没多久便高中，又逢当时皇上病重，丞相之位空缺已久，皇帝便临终托孤，直接封了谢聿怀丞相之位，要谢聿怀好好辅佐幼帝。于是甫一高中便封相的谢聿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十里红妆迎娶程惜绵。婚后夫妻二人琴瑟和鸣，恩爱非常。这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一直在市井之间久久流传，衍生出了无数的说书、词曲、评弹等等。北堂墨染幼时也在宫里听过不少丞相和丞相夫人的恩爱故事，也曾幼稚地想，他将来也要遇到一个如同程夫人那般明媚大胆的女子，互相靠近、互相倾心，最终许她十里红妆，和她携手一生、美满一生。而不是像他的娘亲一般整日消沉度日。

可是丞相夫人的病逝和娘亲的自尽先后发生，他幼小的希望很快就破灭了。据说，程惜绵昔日生谢嫣然时就已落下了病根，之后几年都是拖着病体咬牙捱过去的，终于在一个冬天，她撒手人寰，永远地抛下了丈夫谢聿怀和女儿谢嫣然。太皇太后唏嘘于这对有情人相守时间之短，担忧谢嫣然年纪尚小被后母欺负，便预先做主将谢嫣然定下了做未来的皇后。而谢嫣然之所以汲汲于皇后之位，大约也是害怕被父亲和谢府抛弃罢。

思及此，北堂墨染叹息一声，暗道：“这世上，谁又不是可怜人呢？”即使是看着庄重威严如太皇太后，心内也都有难以言说的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