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着饕魂的那些死士点头应声,为首的那名黑衣死士抬手拔出剑鞘,抬腿踩着它的后腿,与那些兄弟们合力将饕魂的脑袋翻了过去,一剑从它后颈下的脊背划开,鲜血再次喷涌,他便如割肉一刀一刀划开它厚重的皮,再这么抬手一揭,饕魂便成功的脱了皮,伸手一拉将青缘色的皮囊给拉了下来,转身拔下壁沿上插着的短烛,一把扔在了饕魂的尸体上。
季江夜的心底如同翻江倒海,一股腥甜味冒到了嗓子眼儿,他微微合眸,却猛的吐出一口鲜血,不断的喘着粗气,抬手扶上壁沿支撑平衡力,泠弦歌惊呼起来,连忙伸出手为他抚背顺气,季江夜只感意识昏沉,摆了摆手,伸手捂住胸口朝着来时路的方向跌跌撞撞的走去。
泠弦歌连忙朝前走了几步,在季江夜身后喊道:“主子,您伤得很重,不若属下为您先行疗伤,随后再派人接您如何?主子?”
季江夜将顺到唇齿间的污血又咽入腹中,低声道:“不用,本座没这么娇气。泠弦歌,今晚来我殿中一趟,有要事商议。”
“属下遵命。”
季江夜抬起胳膊甩了甩手腕,脚底速度越发急促,那一身破烂的衣裳被微风荡着啪啪作响,两侧壁沿上烛光映着他略微苍白的脸,唇间泛着死皮,嘴角一道暗红血渍残存。
面前一抹红色身影闪现擦过,季江夜转身瞥去,此前面前一只身着红裳的恶鬼呲牙咧嘴的瞪着他,披肩发凌乱,扬手就朝季江夜抓去。
季江夜轻轻躲过,抬腿正踢她腹中,红裳恶鬼被踢得滚落在地,季江夜朝她走去,一脚蹬在她的脑袋上,手起刀落,血溅三尺。
他勾唇泛着冷笑,拉上刀鞘,又转身朝着万鬼窟的出口走去,额前两边发梢轻轻垂落扎着他的眼皮,四周环境越来越亮,映入眼帘的便是那道铁门,季江夜快速走去,抬手拨开门缝,径直朝外面走去,转身又望了一眼身后的骷髅门,拉着马背缰绳,长腿一跨稳坐马背,两腿夹紧马腹,单手猛的一拽缰绳,高头大马扬蹄崛起,朝着远方奔腾而去,荡着黄沙碎土。
***
季江夜抬手推开殿门,跨过门槛步入殿中,栖鸾殿中烛火通明,安神熏香燃着袅袅薄雾,陈设奢华,乌木柜台上摆着绘有两鹤相鸣的青瓷瓶,而那方软榻格外宽敞,榻面铺着柔软的黑白狼皮,一床褐黄色貂皮褥子横铺着,两边紫色幔纱帐轻晃。
季江夜走至软榻边沿坐下,抬手取下那条暗黑色的腰封,两臂微伸脱下外裳,修长白皙的手越过肩头,指尖微勾解掉斜靠在衣领上的金扣子,顺手取下紧扣在小臂处的护臂软封,动作轻快的脱完了所有外裳,仅穿着绣有金线的黑长睡袍,抬手抚上肩膀拉下衣衫褪至臂肘处。
左肩前的三道短粗抓痕还在淌血,肉眼瞧上去只见血肉模糊,蜿蜒的血道子一点一滴的淌落顺至两旁锁骨涡中,蛰痛感强烈。
掩着的殿门被人敲响,季江夜应了一声,那紫衣侍婢得到允许后推开殿门朝着里边走去,端着一盆水放至桌边,盆沿边上搭着一条毛巾,随后扬手一挥,白色绷布与金疮药尽数现于桌边,行礼后便退出了殿门外。
季江夜掀了掀眼皮,黑色的睫翅轻颤,抬手褪下了黑袍,一股凉飕飕之感钻入心头。
季江夜的脸生得妖孽,身材更为上乘之姿,无可挑剔,身形高瘦修长,可以说是没有一点多出来的赘肉,尽是大片紧致的胸肌,腰围细瘦,两道蜿蜒锁骨呈于肩前两侧,漩涡微陷,胳膊略细且长,肤色白皙如净瓷。
季江夜忍着疼痛走至桌旁,一股疼痛感从肩前钻入心底,他身子猛的一顿,单手撑着桌面,指尖紧紧地攥着桌布,手背青筋暴起。
他颤颤巍巍的将毛巾拨入盆中浸透,抬手将它按在盆底压实,镀金盆中的清水顿时冒出一串细泡,满手的鲜血染红了盆中水,季江夜将手挪出盆内,张口咬掉玉瓷瓶的丝带吐在地上,将瓶身微微倾斜着,细白的海盐尽数倒入盆内,直至溶解在盆中淡红色的血水内。
季江夜的脑袋一阵昏沉,如同快要晕厥过去一般,他紧咬着牙齿摇了摇脑袋想要自己清醒,抬手又将毛巾往撒了海盐的水中浸泡。反复打捞,又将毛巾紧紧攥在手中揉搓,淌下的水滴一点一点的滴入盆中,他甩了甩毛巾搭在盆沿,将手浸入血水中猛然朝肩头伤疤撒着盐水,盐水浸入皮肉模糊的伤疤内,疼痛难忍,又好似被毒蜂蛰过一般难受。
伤口上撒盐水,无非就等于感染,就算是他明白这些,却还是非做不可,只为保留清醒意识确定不会昏厥过去。
他轻轻的嘶了一声,抬手拍在桌案,镀金盆被震的轻轻晃动,水花溅出洒落在桌边,季江夜一把扯下毛巾敷在那三道抓痕处,长指越发拢紧,骨节了多了几分淡淡的青色,使劲揉搓着抓痕,又猛然将毛巾塞入水中浸透,再次覆上抓痕揉搓着,如此反反复复,镀金盆中的净水彻底被污血染透。
桌边摆放的是一把被火烧烫的刀,刀尖是宛如生锈的红,季江夜伸手取过短刀,紧握在手中,他猛然挥起刀刃,刀尖刺入腐肉激起一阵猛烈的疼痛感,季江夜咬牙不语,刀尖深入,把腐肉给挖了下来,皮肉翻开,鲜血流淌,他微微扬起下颚,松了口气。
他攥着毛巾的手压在桌面,低声喘息着,额间渗着细细密密的汗珠,如倒豆子般掉落着,季江夜垂眸,抬手抹了一把汗珠,便伸手将桌边搁着的绷带拉长扯断,快速的绕着肩头伤疤裹好,抬手使劲一拉打了个死结绳,转身走至榻边将那身黑袍披在身上穿好。
只听身后砰的一声,殿门被人一把推开,季江夜转身望去,只见凝烟站在那里望着他,目光扫向他尚未穿好的衣裳时瞬间便移开了眼。
凝烟身着一袭鹅黄色的落秋盈水裙,身后披着一件柔软的淡青色大氅,颈后围着一圈茸茸的柔白狐毛,挽着单螺髻,耳垂上鲛珠长链轻晃。
凝烟抬眸看他,“听说你受伤了,我便来瞧瞧。”
季江夜将衣袖捋好,朝着凝烟走去,扬手便挥起一道紫色淡光,那装着饕魂胆魂的透瓶紧紧的被他握在手中,将凝烟的手抬起,一声不吭的将那装着胆魂的透瓶塞入她的手中,道:“拿着。”
凝烟低头望了一眼手中的胆魂,顺手抖了两下透瓶,望着他道:“这是什么?”
他的音色淡如薄冰,“饕魂腹中的胆魂。”
凝烟心底一惊,眼神复杂,饕魂乃是远古时期遗留下的上古神兽,季江夜竟然能亲手取下胆魂,看来他伤的也很重。
“我不要。”凝烟深吸了一口凉气,想都没想便将那只透瓶塞回了季江夜的手里。
他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眸色渐深,淡淡的瞟向殿外,忽然威胁道:“你若是不拿着,我可就不能保证独孤正雄和独孤府上下全家的命能不能留到明日,能否看得到清晨的黎明。”
凝烟向后退去,抬手挥出烟屿剑搭在他的肩头,冷声喝道:“季江夜,你发什么疯?”
季江夜抬手捏住剑身向自己的颈侧一压,瞬间淌出一道血迹,殷红色的血珠顺着衣缝掉落在内,又痛又凉。
季江夜缓步朝前走去,她连忙收手将烟屿剑挪开,他俯身逼近凝烟,眸底一片阴鸷,道:“本座一直都是这么疯。”
凝烟对上了季江夜的眸,一字一顿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季江夜轻笑出声,狭长凤眸微脒,道:“独孤凝烟,你别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