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道（下）

碎玉轩里默然无声，半刻，甄嬛开了口:

“浣碧，你知错了吗？”

众人的目光都或轻或重地飘到了浣碧脸上，浣碧满脸红云，轻咬下唇，还是张开了口。

“奴，奴婢知错了。”

“那你应该怎么做？”甄嬛又问。

她抿着嘴唇，抬起头看了甄嬛一眼，然后扭过身子，看向康禄海。又一会儿，才做了一个福礼。

“浣碧，给康公公赔个不是。公公大人有大量，原，原谅浣碧吧。”

最后这几句话浣碧说得几乎没了力气，似乎是从嗓子眼里飘出来的，她眼里含着摇摇欲坠的泪珠，瞧上去让人格外怜惜。

“诶呦喂，奴才——怎么敢当浣碧姑娘这一礼。”康禄海得意之余还不忘向甄嬛卖乖，“小主肯为奴才说句话，奴才就是受再多委屈，也值了。”

“只要是清清白白，我自然会维护他。”甄嬛没有看康禄海，目光还停留在浣碧身上，康禄海看不清她的神色，却也无端打了个寒噤。

“从今儿起，碎玉轩上下牢记，不准捕风捉影，更不准造谣生事。罚浣碧半个月月钱，大家引以为戒。”

众人渐渐散去，佩儿看着低着头往外走的浣碧，她迟疑了一下，一阵风卷过，流朱从她身后跑出来，握住浣碧的手，好像在小声安慰她。佩儿咬住嘴唇，没有上前去。

仿佛在受友人安慰的浣碧低着头，用嗓子眼里冒出来的声音问:“戏演得好不好？”

流朱忍住笑意，问:“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三年之后又，啊不是。”浣碧停止住自己演戏的欲望，说:“我打算从小印子入手。”

“好，小主让你留神。”流朱说罢，又含酸地说:“还让我告诉你，她的那份月钱给你，不用担心。”

贵人的工资可比她们基层人员的多多了，浣碧欣喜，差点笑出声来，她揉了揉自己的脸，埋在流朱肩窝里，一副哭得承受不住的模样。

但她嘴里其实在说:“今晚我要吃排骨。”

第二天，浣碧没有到甄嬛跟前儿伺候。

她无所事事地搬了一把小板凳坐在廊下，脚下放着一个老式火盆。她把个头很小的土豆、红薯扔进去，还有一些玉米粒，在火盆里崩成爆米花。

浣碧把爆米花捡到手里，招呼道:“小印子，过来。”

小印子唯唯诺诺地跑过来，浣碧要把手里的爆米花塞给他，他忙摆手不要，但还是被塞了满怀。

“给你吃，你接着就是了。”浣碧拍拍手，小印子只好接住，他犹豫地问:“浣碧姐姐，你怎么不在里头伺候？”

“又不缺我一个，我上赶着找那没意思做什么？”浣碧低头用火钳子巴拉着火盆里的炭块，嘟囔道，“要是用得着，这会子早出来喊我了，我才不进去，热脸贴冷屁股......”

小印子劝道:“小主就是一时的气，咱们做奴才的，可不能跟主子有磕碰啊。”

“诶呦，也轮到你来教育我了？”浣碧似笑非笑地抬起头，小印子慌慌张张，差点把手里的爆米花都抖掉。她笑着让对方把零食吃了，问:“你还问我，你那好师傅也在里头伺候，你怎么不去凑热闹。”

“我......”小印子迟疑了很久，低着头小声说，“我去给小荷子送饭了。”

浣碧一愣，抓住小印子的胳膊。

“我说你小子，可别烦混，小荷子的日子不多了，小心他临了前把你也带去。”

“小荷子他！！”小印子忽然停了下来，他抿了抿嘴，低头看了看周围，凑近了浣碧，“浣碧姐姐，小主打算怎么处理小荷子？”

“背叛主子的东西，你说还能怎样？只送他去慎刑司都是轻的。”浣碧把火盆里的东西都挑出来，站起来道:“那晦气的东西，你也用不着惦记了，做好你的事是正经的。如今小主对你师傅有愧，他能得宠这一段时间，你抓紧跟着，也能拿些好处。”

“可是......”小印子犹豫不决，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浣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心想，自己这无间道到底能不能走得通，就看这小太监有没好良心了。

但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