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观音庙回来之后,一种衰老的气息扑面而来,在面对满院盛开的九瓣莲时,竟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老了。修仙者,也会老么?或者问,仙道者,也会老么?人的一生如果有几年经历如我这般,恐怕对人世间种种纷扰斗争都再也提不起兴趣。
聂怀桑的邀请很快由弟子传到我的手里,封印赤峰尊与金光瑶的魂魄,永镇寄刀堂。
借口旧伤复发,没有去。
敲锣打鼓的人太多,戏台子搭建了许久,台下都是看客,不缺我一个云梦人。
最常做的事是思念,因为老了。坐在炉火前,听着雨滴落在荷叶上的声响,不知不觉会回到当年,阿姐的笑声,魏无羡的吵闹,爹娘又在拌嘴,树枝上的蝉鸣,风中晕染着荷花与莲藕排骨汤的香气……想着睡过去,田蛙跳入荷塘,扑嗵,又被惊醒。
膝上覆盖着毛毯,金凌这小兔崽子来过了。
江管事告诉我,如果不愿总是想起,就拿张纸写下来,烧掉,烧掉的东西总是忘得比较快。于是我最近一直在写东西,一方面试试他说的灵不灵,一方面记性这种东西,时间长了确实会不靠谱,我记不清阿娘的珠钗最常插在发髻的左边还是右边,阿姐的莲藕排骨汤应该放几勺盐,魏无羡的画本子藏在柜子下面还是床底下……让自己挺害怕的,趁着还记得的时候,都写下来。
最后一把火全部烧掉,既怕忘记,又完全不愿意记得。
事情一件一件写了很多,写到魏无羡的时候往往要停下来,写得尽量慢一些。我能回忆起魏无羡的许多事情,林林总总,小时候,长大后,怕狗的样子,总之糗事占了多数。魏无羡在我的印象里总是一个样子,但我现在的回忆,竟然都是墓碑上那条鲜红残破的发带,梦到的时候会惊醒。
虽然我觉得他一直是一个样子,但其实他已顶着莫玄羽的脸。
十七八岁的少年郎,没有魏婴的影子。但蓝忘机喜欢他,含光君能透过虚假的皮囊看到那人真实的灵魂。我不行,看到莫玄羽用魏无羡的方式笑,我会想撕烂他的嘴。我有时常想,如果魏无羡没有被莫玄羽献舍,而是回到莲花坞,看到自己的墓碑,看到墓碑上系着的红绳,估计会亲手扯下来,系在黑发间。
我把墓碑推倒了,红绳死在火盆里,与一堆乱七八糟的手稿,同归于尽。
金光瑶死后,金凌成为新一任家主,执掌兰陵,忙得不可开交。偶然跑来莲花坞,我会鼓励他多学些宗务,有时候他挺听我的话,但跳脱的性格改不掉,并没有什么长进。近日,江管事闲来无事,顶替了厨子的活计,每晚给我送宵夜。最拿手的是蜂蜜和盐巴混合在一起揉搓成的糖饼,可以沾着鸡蛋液吃。我其实挺喜欢,但江管事总觉得不好意思,宗主吃这个太埋汰,但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下次会多放几片牛肉。
观音庙归来后的最初一段时间,我梦到过魏无羡,当时我挺希望能梦到他,因为会觉得是我亏欠了他,金光瑶说,双杰分裂是因为我对魏无羡心生妒忌,轻易信了旁人的挑唆,没有坚持与他站在一起,好像是这个意思吧,我那时失血太多,听人说话时会伴随着耳鸣,没听得太清。但看金光瑶得意的数落着我的模样,大致上猜测,该是这个意思。
魏无羡不该和蓝忘机去云深不知处,我觉得,他既然回来了,结局应该是娶一名云梦女子,生一堆孩子,有男孩,有女孩,吵吵闹闹地过完下半辈子,而不是困死在一个有四千条家规的深山里。
三个月过去了,魏无羡没有回来,我想,他是不会回来了。
中秋在莲花坞设宴,邀请的都是云梦江家的老人。父亲的位置一直空置着,我坐在宗主位的下首,江管事站在门口,我们不说话,一直等到开饭。云梦人的习俗,总觉得中秋的时候,家人的魂魄会回来团圆。但父亲一直没有回来过,这些年,大家逐渐不等了,空置的宗主位,有人劝我坐上去。
只是一把老旧的木椅,我不坐。
父亲生前偏爱魏无羡,偏爱到人尽皆知,偏爱到时常有人执此作为伤害我的利器,魏无羡死去的十几年里,父亲的魂魄会不会去接他?在黑暗中渡过的那段鬼魅的日子,如果父亲当时在陪着他,我觉得挺好的。这对父子,在一起过中秋家宴,真的挺好的。
执起酒杯,请诸君共饮。诸君山呼‘宗主康健’,一饮而尽。
莲花坞灯火辉煌,千里长空,烟火绚烂。
我仰头而望,想到这十几年里,我以为熬不过去的日子也挺多的,穷途末路的时候,反而会有解脱感,许多事情不想一个人扛的时候,想到死了就能去找他们,他们会来接我,挺好的。结果,熬着熬着,我熬成了‘封疆大吏’。是不是阿娘你们在保佑我?
写了许多事情,有魏无羡的时候我都会停下来好好想想,写得再慢一些,我知道,再过些日子,心口的伤完全复原之后,又或许是某个完全不重要的日子之后,我的文字中再也不会写出他的名字。
这些天一直在下雨,腹部传来隐隐的疼痛,灵力时而滞涩。金丹终于出了问题,我认为是早晚的事,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江家医师的建议是,好好调养,莫操劳,莫动气,莫动灵力,最好回屋干躺着,做个吃喝不下地的懒汉。金凌来看过我几次,红着眼眶把纸和笔全都拿走,我没东西可写,也没有太多的兴趣再写下去。
有一个人,等了十三年,可以有再见的一天。
有一个人,等再多的十三年,也没有再见的一天。
金丹的事不准传出去,谁敢让那人知道,我就打断他的腿。
金凌闹了一通,哭着跑了,难怪蓝景仪总喊他大小姐。
清河又传来邀帖,商议下一任仙督的人选,过了一段时间才筹备启程,计划迟到一两日,跳过讨厌的寒暄与人声嘈杂,因为知道戏台子将要唱什么曲码,所以有从容的心态。直到一个清冷的黄昏,在不净室遇到蓝曦臣,还有蝴蝶。
一整个院子的银色蝴蝶,伴着裂冰吹奏出的哀愁,起舞翩翩。
三弟借二哥的手杀了大哥,大哥的弟弟借二哥弟弟的手杀了三弟复仇,像不像绕口令?
三尊结义,佳话变成笑话。除了桃园刘关张,大多数的结义都变成了笑话,我亦没资格嘲讽任何人。此刻金丹又开始歇斯底里的疼,我捂着腹部问泽芜君,茅厕在哪儿?蓝曦臣顶着‘丧偶’式哀愁,抬手指了一个方向,演技卓越的我溜之大吉。
天明,死了一整院子的蝴蝶。银色尸体有一双冷漠的眼睛,像看透了风景的人。聂怀桑用他一贯慵懒散漫的声音,说着空洞的台词:那不是蝴蝶,是蚍蜉,朝生暮死,唯有一夜的性命。蚍蜉爱藏于湖底,生出死没,大概是听到了蓝曦臣的萧声,飞到了院子里死亡,来不及回到湖底。
我捂着腹部问聂怀桑,茅厕在哪儿?
聂怀桑摇晃着折扇问我,是不是吃坏了肚子,怎么从昨晚拉到现在?
我挑眉笑,你昨晚也在啊。
对,我在,未曾打扰。折扇停顿在胸前,我看到扇面上写着:与世殊伦。金光瑶的字,赤峰尊的红章,蓝曦臣落笔的竹叶,根根分明,向阳而生。聂怀桑的笑包裹着剔透的人心,越剔透越冷淡,杜绝语言的厌倦,失去期待的绝然。曾经沧海的心情,不是常人能够体会。
你的选择没有错,我对他说,如果你要做仙督,我不反对。
聂怀桑无奈的笑笑,江宗主,应该我做的我不会假手于人,不该我做的我也做不来。
少年时的朋友,彼此目睹过人生上的起落和反复,终于,人大了,心,也平静了。
挺好的。
又见蓝曦臣,不曾刻意,是在眉山虞氏的婚礼上,新娘亲自邀请了泽芜君。女孩哭着说,急急忙忙的成婚是因为心里害怕寂寞,想有个人陪在身边,想在深夜的时候,有温暖的手可以抚摸,想把自己对生活的厌倦寄托在另一个还不曾厌倦的人身上。女孩怀揣着爱情,等了泽芜君一年又一年,终于等不下去。原来,真的没有什么东西,完美得值得我们用一生去坚持。
我有时也会感觉寂寞,但觉得有个孩子会比有个男人,更能让自己快乐。抚养金凌成人,继任兰陵家主,是我一生最骄傲的事,没有之一。但是男人,你是没有办法改变他的,对于他们的缺点,比如平庸的外表或者幼稚的内心,你没有办法改变。所以,你完全没必要十年如一日的对着一个比生活更容易让人厌倦的男人。女孩哭着跑了,我也想跑,踩断了枯枝,咔嚓,碎了一地的心虚。
蓝曦臣转过视线,带着浓重的忧郁。我捂着腹部,下意识想问他,茅厕在哪儿?
某些时候我能理解一切似乎反常于人性本善的现象,因为明白‘恶’无法被世人接受的苦衷,正是因为人性的表露到了极致,比如金光瑶为什么非要杀了聂明玦不可,比如聂怀桑为什么宁愿费尽心机,却不愿向蓝曦臣袒露真相,仅仅只是因为害怕那种被淹没被沉沦的恐惧感。虽然我不曾沉沦,却可以触摸‘恶’的本质。那是融入血脉的本能,此处先不做赘述。
蓝曦臣的视线望向远方,看一处陌生的风景,像极了不净室那一夜死去的蝴蝶。
一个金光瑶便能轻易‘杀’死你,谁不还曾被‘辜负’?
不由得无名火起,紫电在白皙的脸颊边留下猩红色的伤痕。惊呆的蓝曦臣被我拖着在竹林里长奔,恨金光瑶就去掘了他的坟,恨聂怀桑就去打断他的腿,恨自己就一根绳吊死‘过去’,恨这个世道就去把天捅个窟窿,何以伤别离!何以不得安!何以阴阳怪气要死不活,何以活得这般难看!
难看得,叫旁人不忍心。也跟着一起难受。
蓝曦臣怒吼着催动朔月,三毒的锋刃刺破苍白的挣扎,什么东西落在了掌心,是抹额。在短短的几秒钟里,我想我的眼神与他一样顽固,顽固中还有点尴尬,然后蓝曦臣沉默地走开,而金丹折磨了我一整夜,江家医师围着我的腹部齐心合力商量对策,时不时劝慰我努力加油。
又不是难产!我把所有人赶走,气冲冲的碎碎念,好人没好报。
三日后,眉山虞氏送来一名女子,她是一个看过去有些娇弱的女人,有雪白的肤色和美丽的眼睛,柔顺乌黑的发髻上没有佩戴珠钗,只有一株盛开的绯红色海棠。她喜欢花草,在庭院里摆满了牵牛、太阳、茶花、栀子以及兰花。眉山虞氏的‘旨意’是联姻,明年年初,江氏大婚。
印着金字的喜帖送去云深不知处,绯红色的绳结,系成小小的‘永结同心’,蓝曦臣握着喜帖发了一会儿呆,恍然间,是紫衣杏眸的少年,气急败坏的模样。有些傻气,有些好看。
黄昏的时候,我把西瓜从井里取出来,在屋顶平台上放了一张大凉席,一手拿着西瓜,一脚翘起二郎腿,仰躺着能看到满天星光……以及白衣翩翩的蓝曦臣?他看着我,眼光明亮而肆无忌惮,也许处于权威地位的男人都会这样看人,听闻百家推举泽芜君成为新一任仙督,泽芜君没有拒绝。我对着他的目光,在短短的几秒钟里,移动到雪白的抹额上,然后尴尬的转开视线。
我喜欢英俊的男人,我一直是贪恋美貌的一个人,一个男人能引起我的兴趣,只有两个可能,或者他很聪明,或者他很漂亮,蓝曦臣的智慧毋庸置疑,脸部也有锐利的轮廓。我托着西瓜,啃了一口,想着如果这样修长的手指抚摸在皮肤上,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我不觉得想象力有什么不对,这只是一个能使我快乐的小秘密。我轻轻地笑了。
蓝曦臣忽然张口,在西瓜上啃了一口。那是我方才咬过的地方。
他说,凉凉的,很甜。
我想,如果蓝忘机有他兄长这般撩人的手段,也难怪魏无羡不回来。
莲花坞古老的大祠堂,每年中秋都会唱上三天的戏,云梦城的人都会聚集在那儿看戏。祠堂门口有很大的一棵老树,树下面有人卖瓜子,黄萝卜,以及莲藕。小孩子会把它当零食吃。戏台很大也很旧,脚踩在上面还会咚咚的响,台上的人穿漂亮的长服,演绎世间唏嘘爱恨。台下的人跟着长吁短叹。
蓝曦臣问我戏目叫什么名字。
天官赐福,百无禁忌。我指着戏台上的幽深山谷,野生的小白花长在很寂寞的山巅,太阳是伪装成铜锣的破旧镜子,映着蓝天和白云,在幽谷的深处,是世外桃源般的仙乐古国。咚咚咚,闹市喧嚣,人生鼎沸,太子悦神,一手执剑,一手拈花,是曰:身在无间,心在桃园。
传闻云梦江氏先祖是游侠出生,修炼得道。蓝曦臣问太子,跌落尘埃,怀揣破烂,是不是成了侠?我无法克制的笑起来,嘻嘻哈哈,指向戏台最高处的神明:不是太子,是太子。
我能理解一切似乎反常于人性本善的现象,明白‘恶’无法被世人接受的苦衷,正是因为人性的表露到了极致,仅仅只是害怕那种被淹没被沉沦的恐惧感。虽然我不曾沉沦,却可以触摸‘恶’的本质。那是融入血脉的本能。我们在戏外,看着戏里的人,戏里的人站在高台,看着戏外的我们。咿咿呀呀的唱词,唱的是:魔道,天官,祖师,太子,都是镜花水月呦~
眼睛稍稍的眯起来,蓝曦臣的笑容有平和的温情,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我产生兴趣,我不是温驯的兽,不会讨好别人,我等着看他会如何开始,也许随时都会开始……直至戏目结束,我们在人群中告别,就像两个陌生人,我不会回头看他,自然也不知道他是否曾回头看我。
撩完就走,欲擒故纵?我倒有点吃不准蓝曦臣打的什么主意了。
深夜独自睡觉,最怕的事情是失眠。失眠会带来很多往事,沉淀的记忆就如同死去的鱼儿一样从时光已经混浊的水面上浮起来,散发出腐烂的气味,金丹再度开始疼痛,伴随而来的还有蚀骨的寒冷,我听到窗外有回旋的风,隐隐裹挟着萧声,原来,他还没有走。
若即若离?小手段,不过,有点意思。
下了床铺,外披一件扶桑国商队送来的棉布大氅,宽松的,很简单的款式,缀着细细的刺绣出来的九瓣莲花暗纹,一眼看去颓靡而雅致。不是紫色,是喜欢的颜色,陈旧黯淡的蓝色。现在这块布料又旧又过时,而且还是要价很贵的布匹,碰到我这个怪怪的不合时宜的人,一眼看中,并且心甘情愿带回家。柔软的棉布顺着小腿轻轻滑下来时,江管事推门而入:蓝宗主在雨中吹箫,淋了一身,是否请进来?
请进来做什么?又不是本宗主叫他来淋雨,我莲花坞不招待姑苏蓝氏的人。
江管事为难的表情有趣极了。
我在炉火前喝了一夜的茶水,蓝曦臣淋了一夜的雨。箫声吟吟,雨声漫漫,配上灼灼莲花,嫩色绿荷,倒是一个好时节。天明后,江管事送来糖饼,加了几片牛肉,他的脸依然是沉着的轮廓,有些削瘦,眼睛是褐色的,一只深一些,一只暗一些,暗色的那只伤于射日之征,模模糊糊只能看到个影子,医师说,过不了几年就会完全瞎了。江管事双膝下跪,他说,宗主命不久矣,请为江氏留后。
他穿反了鞋,左右两只歪向各自一边,像从荷塘匆忙溜上岸的鸭子,滑稽,可笑。然而滑稽的鸭子哭了,一只深色的眸子,一只浅色的眸子,流着相同颜色的泪水。
我忽然想起聂怀桑说过的话,该我做的我不会假手于人,不该我做的我也做不来。江虞两宗联姻,不会更改。江管事起身,抹泪,转身离开。糖饼看着不好吃了,牛肉太肥腻,不如井里的西瓜,凉凉的,好甜。
蓝曦臣不知是什么时候走的,他始终没踏入莲花坞。金陵来了,急急将房门紧闭,我轻扣门,他在里面应声,舅舅我累了,我们明天再说。我在房外站了许久,一直听到房内的声音持续不断,在煮食物,在倒茶水,在找毛巾……只是没有说话的声音,但我知道金陵今天有客人,他第一次,带了一个人回家。
半夜下起非常大的雨,整个云梦城淹没在喧嚣的雨声中,我用毯子裹紧自己,用清水吞服下麻痹痛觉的药丸。江管事悄悄告知我金陵带来的人已经醒了,前一个时辰里偷偷从膳房里拿了点心和茶水。我嘱咐江家暗卫不必打扰金陵,莲花坞是他的家,他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凌晨的时候我做了一个短暂的梦,梦到坠落深渊的男人,他像一只鸟一样张开手臂从空中缓缓地,缓缓地飞落下来,然后,砰然摔在我眼前,他的脸是蓝曦臣。我惊醒过来,心跳急速。走至窗边,看到坐在廊边儿的蓝曦臣,吹箫,淋雨。他穿着云纹白衣,长发披散在胸前,脸上有泪,眼睛里却有笑容。
我应该早一些认识你,晚吟。
泽芜君淋雨也能喝醉吗?你我少年时便早已相识了。
缘分叵测。蓝曦臣笑了笑,我会对你好,一直不离开你。男人的承诺,也就只能说到这个地步。而我,已经过了需要承诺的年纪。蓝曦臣的头发是湿的,他靠近我,然后说,能不能抱抱你。如果幸福只是瞬间的片段,一小段一小段,犹如纸片,现在的我可能接住了一小片。
江管事咳嗽一声,他说,金陵带回来的客人,方才咽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