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佛寺那日,多谢世子救命之恩。”
赵熹和唇角微扬,眼角眉梢都染着盈盈笑意,手中团扇半掩,却遮不住颊边浅浅的梨涡。
宋墨闻言朗声而笑,眼尾弯成两道新月,眸中似有星子闪烁:“举手之劳罢了。”
他忽然倾身,袖间松香若有似无地拂过赵熹和鼻尖,“说来有趣,这已是第三次见着郡主了。”
“第一次......”
赵熹和指尖无意识地绞着扇坠流苏,“是在观澄寺吧?”
“郡主竟还记得!”
宋墨声音陡然清亮,像是得了什么稀世珍宝,连腰间玉佩都随着他前倾的动作叮咚作响。
赵熹和但笑不语,却觉心尖似被蜜糖浸透。
那日观澄寺的晨钟,他剑穗上晃动的明珠,还有自己藏在经幡后狂跳的心,原来都刻在记忆深处,只待此刻破土而出。
戏台上《罗衫记》正唱到精彩处,两人却谁也没往台上瞧。
赵熹和数着宋墨袖口银线绣的云纹,宋墨望着她发间颤巍巍的蝴蝶簪,倒比那戏文更牵动心肠。
“射覆之戏,彩头奉上!”
戏院主人一声吆喝惊醒二人。
赵熹和提着裙摆凑到台前,石榴红的裙裾扫过宋墨靴面,留下若有似无的兰香。
“我们也试试?”
她回眸时,眼底映着满堂灯火。
宋墨负手而立,广袖垂落如云:“但凭郡主差遣。”
首题乃是鼓锤典故。
赵熹和不假思索道出答案,声音清凌凌似玉磬轻击。
台下哗然,谁料这闺阁娇娥竟通晓兵器轶事。
“郡主博闻强识。”
宋墨挑眉,目光灼灼似要望进她心底,“倒显得砚堂班门弄斧了。”
赵熹和以扇掩唇,眼波流转:“世子方才指尖在案上写的,可不就是这个答案?”
她忽然压低声音,“我瞧见啦。”
宋墨耳尖倏地泛红,手中折扇"啪"地展开,却掩不住上扬的唇角。
三题过后,赵熹和捧着二十四孝灯转身。
那灯影在她脸上投下细碎光斑,衬得眸光如水:“送你。”
“为何?”
宋墨怔忡。
“你盯着它看了七次。”
赵熹和指尖轻点灯面,“每次都是......”
她忽然顿住,颊上飞红。
“都是什么时候?”
宋墨逼近一步,气息拂动她额前碎发。
“都是......我说话的时候。”
赵熹和声若蚊呐,忽将花灯往他怀里一塞,转身便跑。珍珠绣鞋踏在青砖上,像串急促的雨点。
宋墨朗笑着追去,腰间香囊与玉佩相撞,奏出一路欢快清音。
长街人潮如织,宋墨虚扶着赵熹和穿过喧嚣。
“戏没看成......”
宋墨挠头,玉冠束起的发丝垂落几缕,倒显出几分少年稚气。
赵熹和"噗嗤"笑出声,忙用帕子掩住半张脸,却藏不住眼角漾开的笑意:“那…...改日再约?”
话音未落,自己先羞得别过脸去。
“好!”
宋墨答得飞快,袖中手指悄悄蜷紧,“极好!”
街边小贩的吆喝忽远忽近,糖炒栗子的甜香混着胭脂水粉的气息,却都不及此刻心头悸动。
赵熹和停在一处灯摊前,捧起盏兔子抱月灯。那兔儿眼睛用红宝石嵌着,在灯火下活灵活现。
“喜欢?”
宋墨声音柔得像三月的风。
“嗯!”
赵熹和重重点头,发间珠钗叮咚作响,“你看它抱着月亮的样子.…..”
宋墨已掏出银钱,却听她忽然转身,花灯举到他眼前:“送给我喽!”
眼里盛着狡黠的光。
“自然。”
宋墨俯身,唇几乎贴上她耳垂,“回礼~”
赵熹和耳尖霎时红透,却见宋墨从摊主手中接过紫毫,在灯面题了"熹和"二字。笔锋转折处,分明是练过千百遍的熟稔。
灯火阑珊处,窦昭攥紧了手中帕子。
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那盏二十四孝灯后来成了宋墨灵前的长明灯,而赵熹和的兔子灯,始终挂在赵熹和的闺房里,直到......
“小姐?”
素心轻唤。
窦昭回神,却见长街尽头,宋墨正为赵熹和拂去肩头落花。
月光与灯火交织,将两人身影拉得很长很长,终于融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