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到了!”
沐晴清亮的嗓音穿透车帘,惊碎了车厢内那一泓春水般静谧的氛围。
赵熹和与宋墨四目相对,窗外市井的喧嚣声忽然远去,唯余彼此交错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清晰可闻。
“我到了。”
赵熹和的声音轻若柳絮,尾音里藏着几分缠绵的眷恋。
她抬眸飞快地瞥了宋墨一眼,又急忙垂下眼睫。
车外小贩的吆喝声、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脆响交织成一片,却怎么也盖不住她胸腔里那颗怦然作响的心。
宋墨倚在绣着缠枝纹的锦垫上,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
“真快啊.…..”
他低叹一声,嗓音里浸着化不开的遗憾。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侧脸投下细碎的光影,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条。
他利落地推开车门,玄色锦袍在春风中猎猎作响。
落地时靴尖溅起一小片水花——不知何时,檐角滴落的晨露已在青石板上积成浅浅的水洼。
“来。”
宋墨转身伸手,骨节分明的手掌在日光下显得格外温暖。
赵熹和扶着车辕探出身来,杏色罗裙的裙裾在风中轻轻摇曳,像一朵将绽未绽的芍药。
她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指尖相触的刹那,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颤了颤。
沐晴立在三步开外,见状抿唇轻笑,故意转身去整理马车帘幕。
她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在阳光下划出一道狡黠的弧光。
赵熹和刚要收手,忽觉宋墨的拇指在她掌心轻轻一按。
他借着扶她站稳的姿势倾身,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明日辰时,我在西角门等你。”
声音低哑得像是砂纸磨过檀木,激得她耳后泛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她强自镇定地颔首,却控制不住发烫的脸颊。
正待转身,忽见宋墨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鎏金香囊:“方才在车上捡到的,可是郡主的物件?”
赵熹和低头看去,正是她素日随身佩戴的丁香花囊。
正要道谢,却见宋墨忽然将香囊凑近鼻尖轻嗅,凤眼里漾起促狭的笑意:“瑶瑶的香气,我记下了。”
“你!”
赵熹和又羞又恼,耳尖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她一把夺过香囊,却见宋墨忽然正色,朝她身后拱手行礼:“见过长公主殿下。”
赵熹和心头一跳,慌忙回身,却发现府门前空无一人。
再转头时,宋墨已翻身上马,玄色衣袂在春风中飞扬。
他勒马回望,眼底盛着细碎的阳光,朝她比了个明日约定的手势。
沐晴适时上前搀扶,在她耳边轻声道:“郡主,您的耳坠子都快晃掉了。”
赵熹和这才惊觉自己心跳如雷,连带着耳畔的明月珰都在轻轻颤动。
她最后望了一眼宋墨远去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被他握过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迈进朱漆大门的刹那,一阵穿堂风掠过,卷着几片早凋的桃花瓣扑在她裙角。
赵熹和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沐晴:“方才你可看见我母亲了?”
沐晴眨了眨眼:“回郡主,长公主并未传讯说要来贞定啊。”
见赵熹和恍然大悟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世子爷这招声东击西,倒是把郡主的魂儿都吓飞了。”
“好你个沐晴!”
赵熹和作势要打,却自己先笑了出来。
主仆二人笑闹着穿过回廊,惊起一树栖息的雀鸟。
而在她们身后,那辆青帷马车早已消失在长街尽头,只余几缕车辙痕迹,在春日暖阳下渐渐淡去。
晨光微熹,薄雾未散。
赵熹和早早便醒了,窗外天光尚暗,唯有檐角悬着的铜铃在晨风中轻响,荡开一圈圈细碎的清音。
她翻了个身,锦被下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那只鎏金镯子——那是昨日宋墨归还的香囊上系着的,不知何时竟被他悄悄戴在了她手上。
“郡主今日怎的醒得这样早?”
沐晴端着铜盆进来,见她已坐起身,不由得抿唇一笑,“莫不是惦记着西角门的约定?”
赵熹和耳尖微热,却故作镇定地拢了拢鬓发:“胡说什么,不过是昨夜睡得早罢了。”
沐晴也不拆穿,只笑着替她梳妆。
象牙梳滑过如瀑青丝,镜中人眉眼如画,唇若点朱。
赵熹和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指尖轻轻抚过耳垂上的明月珰——她不禁回想起宋墨在花灯节那天说她宛如明月,她平日极少佩戴,今日却鬼使神差地戴上了。
“郡主今日气色极好。”
沐晴替她绾了个简单的随云髻,斜插一支累丝金凤步摇,既不显招摇,又衬得她明艳动人。
赵熹和抿了抿唇,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快了几分。
西角门外,晨雾缭绕。
赵熹和披了件杏色薄纱披风,带着沐晴悄悄出了府。
西角门平日少有人走,青石板上生着浅浅的苔痕,晨露未干,湿漉漉地映着天光。
她刚踏出门槛,便听见一声低沉的马嘶。
抬眼望去,宋墨一袭墨蓝色锦袍,正勒马立于垂柳之下。
晨光透过柳枝,在他肩头洒下斑驳的光影,衬得他眉目如画,风姿卓然。
“瑶瑶。”
他翻身下马,几步走到她面前,眼底笑意如春风拂过湖面,漾开层层涟漪。
赵熹和心跳漏了一拍,却强自镇定地抬眸:“砚堂倒是守时。”
宋墨低笑一声,伸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披风系带:“答应你的事,如何能食言?”
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下颌,温热触感如蜻蜓点水,却让她呼吸一滞。
沐晴识趣地退后几步,假装欣赏路旁的野花。
宋墨见状,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支白玉簪,簪头雕着一朵含苞待放的栀子,花蕊处嵌着一粒莹润的珍珠,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昨日见你的发簪旧了,便寻了这支。”
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你若不喜欢……”
赵熹和伸手接过,指尖与他轻轻相触,如触电般迅速收回。
她低头端详着玉簪,唇角不自觉扬起:“谁说不喜欢?”
宋墨眸光一柔,正欲开口,忽听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两人同时转头,却见一队禁军装束的侍卫策马而来,为首的男子面容冷峻,腰间佩刀寒光凛冽。
“宋世子。”
那人勒马停住,目光在赵熹和身上一扫而过,又冷冷看向宋墨,“圣上口谕,召您即刻入京。”
宋墨眉头微蹙,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
他侧身挡在赵熹和面前,声音沉稳:“臣领旨。”
赵熹和攥紧了手中的玉簪,心头蓦地涌上一丝不安。
宋墨回头看她,目光深邃如潭:“等我。”
短短二字,却重若千钧。
她轻轻点头,看着他翻身上马,背影在晨雾中渐渐远去。
沐晴上前扶住她,低声道:“郡主,我们回去吧。”
赵熹和望着宋墨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
晨风拂过,吹落一树柳絮,纷纷扬扬,如雪如絮。
她忽然觉得,这春日,似乎比昨日冷了几分。
“他又失约了……”
赵熹和站在西角门的石阶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支白玉簪,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晨雾渐浓,将她的身影衬得愈发单薄,杏色披风的下摆被露水浸湿,沉甸甸地垂着。
沐晴看着她微微发白的指节,心疼地劝道:“郡主,世子是被圣上急召入宫,想来是有要事……”
“我知道。”
赵熹和打断她,唇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回京吧。”
她转身踏上青石板路,发间的金凤步摇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