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7

宋澄并未在府衙多待，确认陆绎和岑福安全后便回了客栈。

顺便，带着陆绎一起。

至于岑福，虽然他很想和宋澄一起走，但有事务在身，所以磨着宋澄求了数道灵力护罩防身，这才放下心离开去做陆绎交代的事，若是有修炼的生灵经过，便会看到一个散发着璀璨金光的人形生物在街上穿行。

宋澄拉着陆绎闷头往前冲，完全不管身后陆绎的反应，陆绎无语地看着前面那人的后脑勺，“到底要带我去哪儿？把话说清楚。”脚下用力，反手拉住宋澄的手臂，迫使他停下。

宋澄回头看他，“回客栈啊。”

“去客栈做什么？当前最要紧的是查案。”

“回客栈就是为了查案。”

陆绎皱了皱眉，“什么意思？”宋澄歪了歪头，疑惑地说：“我没说过吗？”

陆绎没忍住额角抽了抽，缓缓呼了口气，温声道，“你有说过吗？”宋澄仔细想了想，挠了挠脸颊，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好像，没说哈。”

陆绎小小地翻了个白眼，随后正色问他，“你发现了什么？客栈里有线索？”宋澄没急着回答，四处看了看，一言不发强硬地拽着陆绎的手往客栈跑，“到了再说。”

这次陆绎并没有阻挠，顺着力道往客栈走。

宋澄拉着陆绎回到了客栈，经过前台时，宋澄余光瞥了瞥正低头算账的的莫离，眸色渐深。回了房间，阖上门，确保周边无可疑人员后，陆绎严肃地看着宋澄，“现在说吧。”

宋澄看了眼紧闭的门，随后将目光放在陆绎身上，缓缓开口，“离家的人，在这里。”

闻言陆绎的眉皱得更紧了，“什么意思？离家不是被……”蓦地一顿，眼神微亮，“鬼魂？”

宋澄点了点头，陆绎眸光闪烁，“掌柜莫离？”宋澄再次点头。

一知道确切目标，陆绎差不多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赌约也是她与你立下的。”宋澄没说话，但陆绎知道他说的没错。

“我收到的消息跟你的相差无几，顶多知道一些深层性的事情，跟离家是否有关也还不清楚。我带你回来，是想尽快把案子解决掉，有些事情必须尽快处理。”

陆绎发觉到宋澄的神色有些不对，有些担心，“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我能帮忙吗？”宋澄摇了摇头，“你只管查案，其余的交给我。”陆绎听到后眼神暗了些。

宋澄旋即看着大门，冷声道，“还不进来！离姑娘就这么喜欢偷听的吗？”随后一缕黑烟穿过门来到了房内，显露了身形，陆绎第一反应拿起武器站在宋澄身前，神色严肃。

宋澄轻轻拉了拉陆绎的衣袖，让他不要这么紧张，“陆绎。”

莫离揖了一礼，“大人。”

宋澄叹了一口气，温声开口，“离姑娘，坐。”倒了杯水给她，“你有实体，能喝吧。”

莫离点了点头，坐在宋澄身边，离那个一直瞪着她的陆绎远远的，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宋澄也给陆绎倒了杯，推了过去，“别这么局促，人家只是一个小姑娘！”陆绎暗暗白了宋澄一眼，我那是局促吗，我那是警惕！

“我们就不兜圈子了，早了心愿，你我都好，离……”

“离蓁。”莫离说出了她的真名。

“好，离蓁，宋澄。”宋澄也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她。“你知道自己如今是厉鬼吗？”

“我是厉鬼？”这是离蓁。

“她是厉鬼？”这是陆绎。

“？？？”宋澄有些迟疑地挑了挑眉，你们俩为什么这么惊讶？而且你一个厉鬼惊讶自己是厉鬼会不会显得有点诡异啊？

“你不知道？”离蓁乖巧地摇了摇头。

陆绎虽然跟着宋澄见识过很多的鬼魂，但对于他们冥界不同类型的鬼魂的定义还是很好奇的。

宋澄默默开始了科普小课堂，“你是厉鬼，但与平常的厉鬼很不一样。”紧接着解释道，“通常来说，厉鬼的形成，是阳间的生物死后，没有在固定的时间内去到应该去的地方，从而变成了孤魂野鬼，最后变成了厉鬼。”

“但是厉鬼的形成过程并不是这么简单的。”

“正常情况下，人死后，三魂七魄就会汇聚成鬼魂，也就是通常理解的鬼。在这时候，鬼还是保有人性和记忆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是会停留在自己死去的地方，只要引魂者及时赶到，牵引对方前往冥界。”

“但如果其中发生什么变动，引魂者搜寻不到鬼魂，在无人带领的情况下，鬼魂无法进入冥界，无法进入属于他们的世界，那么就会在人间变成孤魂野鬼，头七过后便会产生负面效果——复识。”

“复识，在本就保留记忆的情况下，重新经历一次死亡的痛苦，并且随着在阳间停留的时间，痛苦是累计倍增的。在这个过程中，鬼魂对于人间的憎恨也随之而增加，除开那些自然死亡的，非正常死亡的，比如说受冤屈而死、含恨横死的，很大几率会蜕变成厉鬼。”

“这便是普通鬼变成厉鬼的真正原因。”宋澄一饮而尽杯中的茶水，她太渴了，陆绎很识趣地续了杯。

润了润喉，继续。“至于你，与其他厉鬼不同的地方，是你有实体，可以直接接触阳间的人或物。厉鬼终究还是鬼的一种，属于阴灵，是不能碰触阳间的，碰一次就会损耗自身，次数多了就会魂飞魄散，无法转世。而你，却没有任何的代价，不仅能修炼，甚至……”

“甚至什么？”

“甚至你还有功德傍身。”宋澄原本不明白厉鬼为什么会有功德护身，但现在知道离家是杏林世家，治病救人、悬壶济世，身负功德倒也能理解，就是这功德实在有点多，看起来不只是单单一个人的份。

宋澄大致猜到了些什么，有些感慨，“离蓁，你的父母亲人死后，本可凭借他们自身的功德转世得一个不错的命运，可他们却把毕生积累的功德都转赠给了你。你可知道，你们离家百年来所积攒的所有功德，如今全在你一人身上了。”

“也因此，有大量的功德傍身，你虽成了厉鬼，但却与活人一般无二，就算你身上的阴气外泄沾染给了旁人，你身上的功德也会自主消耗保护你身边的人。

离蓁，你知道吗？你身上散发的阴气就像慢性毒药一样，侵蚀着浔阳城里的每一个人，就算你不想伤害无辜之人，也会有人因你而死，可是，如今浔阳的百姓们毫发无伤，你身上一点杀孽都没有，这是为什么？”

离蓁脸色发白，眼里闪着泪光，“我、我……爹、娘……”

宋澄也不想让离蓁这么伤心的，毕竟人家家里人都死了，连自己也死了还成了厉鬼，可是让离蓁这个当事人自己开口讲述五年前发生了什么是当前最快的解决方案了。

宋澄她曾施展过回溯过去这种高等术法，却发现过去被人为掩盖了，而且离家所有人的命运已经紊乱，就算是她也一时找不到其他办法获悉那时的情况，所以只能让离蓁自己说，而且离蓁是现在所有情况的唯一突破点。

“所以，告诉我，五年前的事。”

离蓁眼睛通红地看着宋澄，缓了几秒后，神色从难过变为疑惑、迷惘、无助，“……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的家，我的家，都死了！”

“……报仇，对，我要报仇！报仇！”周身阴气猛然爆发，离蓁双眼墨色弥漫，眼白全黑，衣衫婆娑，满是戾气。

宋澄反应极快地把陆绎拉到身后，旋即唤出星连扇，两束光芒分别从宋澄发间和陆绎腰间遁出，合二为一，一把素色的折扇出现，扇面点缀着繁星，扇柄处坠着一枚小黑方块。

握住扇子，朝上一挥，莹白色灵力迅速冲向失控的离蓁，灵力化成丝线缠绕禁锢着她的四肢，离蓁行动一滞，宋澄趁此机会快步上前，素手按在她的头顶，阴气镇压，离蓁陷入昏睡。

宋澄揽住离蓁绵软无力的身躯，随后将她安置在床铺上，在床的周边施加了结界，处理完毕后才看向被她“安置”在房间角落的陆绎。

抬手散去咒语，陆绎这才感觉自己能动了，几步上前，询问情况，“你没事吧？她怎么样了？”

宋澄看了眼双眼紧闭的离蓁，神色凝重，眉间凝着化不开的冷霜，“我没事，她现在睡着了，过会儿醒来就会恢复正常了。”

“但是，事情变得更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