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暗冕·迷途

"在黑暗的甬道里，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自己的心跳上。"——阿加莎·克里斯蒂《无人生还》

深秋的雨将城市浸泡成模糊的水彩画，霓虹在柏油路上流淌成彩色的小溪。关心站在街灯投下的圆锥形光晕里，黑色风衣吸收着所有光线，使他成为夜色中一个沉默的剪影。他指间的香烟燃烧着，烟灰像时光的碎屑般簌簌落下。

第七个夜晚。目标人物总在十点零三分出现，像钟表般精确。那辆黑色轿车此刻停在街角，雨水在车顶敲打出莫尔斯电码般的节奏。关心眯起眼睛，虹膜在路灯下泛着琥珀色的光，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车窗降下两厘米的瞬间，他捕捉到一双紫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像两滴凝固的葡萄酒，在黑暗中泛着危险的微光。关心指间的香烟突然熄灭，某种本能的警觉顺着脊椎攀爬。当他再次凝视时，车窗已经闭合，只余雨刷器在玻璃上划出扇形轨迹。

巷口的追逐像一场编排好的默剧。关心踏过水洼时，水面倒映出他骤然收缩的瞳孔——前方五米处，那个男人正倚着斑驳的砖墙。黑发垂落在他苍白的额前，紫色虹膜在阴影中流转着金属般的光泽，像是黑暗中苏醒的捕食者。

"七天。"男人的声音像冰层下的暗流。他指尖把玩着一枚古银币，银光在指缝间跳跃时，瞳孔随之扩张又收缩，"侦探先生的眼睛，比传闻中更..."银币突然停住，"...令人不适。"

关心没有移动。他注意到对方睫毛上凝结的雨珠，注意到紫眸深处转瞬即逝的猩红。某种古老的直觉在血管里鸣响——这不是人类的眼睛，至少不完全是。当男人向前倾身时，关心闻到铁锈混着檀香的味道。

"核心先生。"关心让自己的呼吸保持平稳，却控制不住睫毛的轻颤。男人的影子笼罩过来时，他视网膜上残留着紫色光斑，像曝光过度的底片。某些时刻，那双眼睛会完全变成竖瞳，如同某种大型猫科动物。

银币坠地的声响让两人同时低头。关心数着自己的心跳，直到看见水面倒影里，男人的眼睛恢复成人类模样。但当他抬头时，发现对方正用指尖触碰自己的眼角——紫罗兰色的血管在苍白皮肤下隐约可见。

"你的眼睛..."核心突然皱眉，后退半步。关心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虹膜正在变色，从琥珀色逐渐染上鎏金。三十年来第一次，他无法控制这种变化。雨声忽然变得很远，耳膜鼓胀着血液奔流的声音。

男人消失在巷尾时，关心仍站在原地。雨水顺着他的眉骨流进眼睛，刺痛感让他不断眨眼。但更痛的是视网膜上灼烧般的残影——最后那个回眸里，核心的双眼完全变成了蛇类的竖瞳，虹膜上浮动着古老的符文。

事务所的落地窗将城市折射成万花筒。关心往威士忌里加冰时，冰块碰撞声让他想起那枚旋转的银币。酒精灼烧喉咙的瞬间，他看见酒杯倒影里自己异常明亮的眼睛。金色已经褪去，瞳孔像星空中的黑洞。

他翻开档案册，核心的照片在台灯下泛着冷光。照片里的男人正在拍卖会举牌，紫眼睛在闪光灯下呈现半透明状态。关心用放大镜观察时，发现每张照片里，男人的瞳孔大小都不相同——有时是正常人类的圆瞳，有时却是完全非人的狭长裂缝。

凌晨三点十七分，关心在笔记本上画下一连串眼睛的速写。铅笔尖在"DAY7"的标题下疯狂移动，勾勒出不同光线条件下那对紫色深渊的变化。当他画到第七幅时，笔尖突然折断——稿纸上，眼睛的轮廓不知何时变成了自己颤抖的右手。

雨点击打玻璃的声音越来越急。关心走到窗前，看见对面楼顶蹲着一只黑猫。当闪电划过时，猫眼反射出诡异的紫光，瞳孔竖成一条直线。他猛地拉上窗帘，却听见电话铃刺破寂静。

听筒里只有电流的杂音。关心数到第七声时，杂音中突然出现规律的呼吸声。他握紧话筒的手指关节发白，直到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侦探先生的眼睛...很特别。"通话切断前的最后一秒，关心确信听到了银币旋转的嗡鸣。

威士忌酒杯不知何时出现了裂纹。关心凝视着琥珀色液体顺着裂缝渗出，在实木桌面上形成小小的湖泊。倒影里，他的眼睛又开始疼了。

雨声忽然停止。城市陷入诡异的寂静，连霓虹灯都停止了闪烁。关心走到阳台，看见所有积水面都映出紫色的月光——尽管此刻天空依然被乌云笼罩。他的视网膜开始灼烧，仿佛有人用紫外线笔在上面刻字。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关心在镜前检查自己的眼睛。眼角出现了细小的红色血丝。他用冷水冲洗脸部，抬头时发现镜中的自己延迟了半秒才动作——而镜中人眨眼时，瞳孔分明是乌黑的。

档案室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关心握枪冲进去时，只看见窗户大开着，晨风吹动散落的文件。其中一张核心的照片飘到他脚边——照片里，那个紫眸男人正对着镜头微笑，而在他身后的玻璃倒影里，分明站着瞳孔乌黑的关心。

电话再次响起。关心按下接听键时，听筒里传来银币落地的清脆声响。没有言语，只有七次呼吸声后，一个带着笑意的气音："游戏开始。"

窗外，最后一场秋雨正在蒸发。城市从水洼中重新浮现，而每个倒影里，都有一双眼睛在静静注视着现实世界。关心摸了摸自己发烫的眼睑，知道某些变化已经不可逆转——当他看向朝阳时，竟觉得那轮红日像极了核心微笑时，眼底泛起的血色光芒。

(全文lof更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