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素净白裙手拿一支桔梗花的女孩,步子缓慢的走进了旧馆。
你好,美丽的少女,请问有什么能够帮助你的吗?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清冷的声音从传入耳中,少女望去,一身红色旗袍的女子正一支手把玩着玫瑰,眼含笑意的看着她。
女子长的极为美丽,像极了手中绽放的玫瑰,和少女手中的白色桔梗花形成了鲜明对比,就像她们的人格。
我叫阿笙,是这里的掌柜,想必你来此是有所求吧。
我叫南清,我想见一个人,一个很久很久都没有见到的人。
哦,你最后见那人是在哪呢?
一百年前的民国
阿笙拿着手中的玫瑰顿了顿,双眼含笑说:你果然不同。
没错,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的肉体早已没有生命体征,我能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的灵魂附在了这支白桔梗花上,才得以显现。
一百年前的民国,想必他已不在人世了,姑娘既然你要寻的人已故去,你又何必执念于此呢。
我的灵魂附于此花上 ,便是因为执念,我寻他,便也是因为最后的执念,馆主,拜托了,少女红着眼眶说道。
阿笙叹气道:世间唯有情字最伤人,我可以帮你,不过需要等价交换,你愿意吗?
我愿意,用我的灵魂跟你作约定。
好,既入旧馆,便无悔路,先讲讲你的故事吧。
微风吹进旧馆,已是温暖人间的四月天,此刻竟多出了两分冷意。
那是在一百年前的民国,我与先生相识于战乱不断的南京。
世人都赞南京美,感慨民国的浪漫,可他们没有经历过与亲人生离死别的痛苦,没有经历过硝烟纷飞的战火。
那年的南京,内乱不断,当时大家都忙着逃亡求生,我也一样,当时的炮火从我身旁穿过,是先生救了我。
先生名为顾瑾,他的名字很美,像首诗,一点也不符合他是一位军阀的身份。
顾先生长的很好看,眉眼如画,眼里却有说不出的冷漠与冷血,当他救我时,脸上的表情如黑暗里的深渊,让人无从琢磨。
我与父母因为战火走散,被顾先生救下来后,便一直居住于他家,以落难者的身份。
他依旧冷漠,面对敌人他的手段让人惧怕,人们都叫他冷面将军。
我被安置在小阁楼里面,这里远离了战火,阁楼外安排了士兵,我从未出去看这阁楼外的世界。
阁楼里种满了白桔梗,它们在安全的阁楼里盛开着,不似外面的战火纷飞,这里也是唯一有生活气息的地方。
后来在某个夜晚,我做了一个梦,我能到父母纷纷陨于战火中,我想救他们,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我在梦里看着他们倒在了血泊中,我发现顾瑾冷漠的看着他们的尸体,和当时救我时一样冷漠。
从梦中惊醒的我,发现眼泪已浸湿了枕头,我发现顾瑾就站在门口看着我,深不见底的眼神让我不知所措。
醒了,起来吃点东西吧。清冷的声音将我从刚刚的梦境拿了回来。
我看到桌上摆满了水果糕点,只是此时我一点胃口都没有。
我向顾瑾恳求,希望我可以去找与我失散的父母,但被他拒绝了,他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了一句:你哪也别想去。
从那以后,阁楼外的守卫也增多了,我越发感觉到自己像一只笼中鸟,也对父母如今的境况感到更加的不安。
终于在一天午后,守卫不知为何撤走了,而我也趁次机会逃出了阁楼,我来到外面,看到了废墟充满了南京,外面充满了炮火声,哭声,第一次感觉死神能离自己这么近。
今天的南京已经放晴了,梧桐叶落满了整个南京,我往城的南边走去,我看到了父母,当我正要叫他们时,敌人的子弹穿过了他们的心脏。
他们和梦里一样,一样的倒在了血泊里,我的呼唤再也没有唤醒他们,刚刚还放晴的天空,此时雷声阵阵,大雨洗刷了染红了街道的血液,却不能停止这场战争,第一次感受了无能为力。
我随手捡起了一把刀,像敌人刺去,当我差一点就可以击杀敌人时,他的转身让我功亏一篑,手中的刀掉了,单身掐着我的脖子,我的呼吸越来越弱,敌人的表情愈发凶狠,我缓缓闭上了双眼,我以为我的生命将止步于此。
一声枪响将我从黑暗的深渊里拿了回来,脖子上的手突然松开,我看到敌人渐渐倒下,看到了顾瑾和他的守卫赶了过来。
我第一次从他眼中看到了我遇到他以来不同的情绪,有愤怒也有着急不安,这也只是我的揣测,我因为缺氧,而晕了过去。
在梦中,我一直徘徊与战争中,我没有见到父母,也没有见到顾瑾,我始终是一个人,那就像是一个深渊,让我越陷越深,让我无法逃离。
我因为那次战争也昏迷了两个月,当我再次醒来时,我发现顾瑾就握着我的手,他双眼紧闭,看着有些许的疲惫,我试着把手抽回来,却惊醒了他。
就这样看着我,片刻后说道:你醒了,有没有那里不舒服。
我无力的摇摇头,苍白的脸上没有血色,像失去了生机的花朵。
他俯下身用额头轻轻抵着我的额头,炙热的呼吸洒在我的脸上,我双手抵着他的胸膛用力推了他,许是察觉到了我的抗拒,他起身对我说:在战乱四起的时代,生命如同蝼蚁,也许不注意,便身陨战场,所以你要明白,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先生,在你心中,可曾有放不下的人或事,我问道。
没有,他回答的干脆利落,外人所传的冷面将军果然不假。
我瞧眼望着外面阳光正好,淡淡花香飘了进来,让人压抑的心情也缓缓好了起来。
当我回头时:我发现先生正注视着我,你昏迷了两个月,今天天气不错,我陪你下去走走吧。
我点头应了一声。
顾先生再次靠近我,双手将我抱出了阁楼,温热的呼吸打在我的脸上,身上淡淡的烟草味,让人忍不住想靠拢。
我坐在椅子上,先生站在我身后,黎明下的阳光照亮了充满阴霾的院子,一切都显的那么平静祥和。
后来的每一天,先生都会陪着我片刻,不论是在雨天还是晴天,我们就这样相伴着。
渐渐的南京的形势更加紧迫,我能够听到阁楼外的枪声,先生回来的次数也渐渐减少,只是跟我说:不要乱跑,等我回家。
那天,南京的雨下个不停,大雨吹落了许多桔梗花,外面炮火声,雨声雷声交织在我耳旁,我隐隐感到不安。
我还是没能听先生的话,自己再次跑出去了,我穿过一路上的尸体,在不远处看到了先生,我看到先生已经受了重伤仍然在作战。
当我看到敌人想要偷袭时,我替先生挡了一枪,那人很快被先生歼灭。
先生抱着浑身是血的我不知所措,来时还是一身白,此时鲜血已染红了白裙,连着那只白桔梗也显得愈发妖艳。
顾先生红了眼眶,我抬手抚摸着他的眼角说道:先生,谢谢你这些时日的照顾,我相信南京会胜利的,你一定会换我们一个浪漫安宁的南京城。
先生,我叫南清,南京的南,清风的清,我死后,在我坟前种上一株桔梗花吧。
我看着先生的泪滑落到了我的脸上,我笑着为他抹去了泪水,片刻后,我也真正跟这个世界再见了。
后来我的灵魂附在了桔梗花上,我看到先生在我坟前种满了白桔梗,如同我住的那栋阁楼一样,先生每次都会在我这待很久,可是从来不说话。
后来我看到先生带领南京走向了胜利,那座城不再有硝烟战火,曾经所期望的生活也终于实现。
只是我没想到,先生在南京胜利的那天会选择在我的坟前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想阻止却又无能为力,这是我第二次有这种感觉,难过又心痛,我看着他倒在了我的坟前,那天,又下起了大雨,仿佛老天都在为他哭泣。
那天的雨下了很久很久,雨水浇打着桔梗花,同样也在侵蚀我的灵魂。
我无力的看着先生的遗体被他手下的副官抬走,他离我那么近又那么远。
后来的数十年,我的灵魂一直附于坟前的那株桔梗花上,不生不灭。
又是一场大雨,这天明明晴空万里,却突然下起了大雨,和先生在我坟前自杀时的场景一模一样,让我感觉是先生回来了。
可是并没有,让我奇怪的是,我却能够恢复从前的人形状态。
我还是当初的我,只是我寻了很多年也没能再寻到顾先生的身影,我一直认为他没死,他和我一样。
所以这也是我此次来到旧馆的目的,我已在人间徘徊了几十年,只求再见一见那个人。
阿笙放下手中的玫瑰,对女孩说道:你的要求可以达到,不过代价你也理应明白,你已在人间停留太久。
我明白,只要了却我这一个心愿,我便立即入轮回。
好,跟我来吧。
阿笙带着女孩来到了二楼,此时季言正在翻阅着古籍,那好看的侧脸真会让人上瘾。
风吹过窗户,吹落了桌上的书签,阿笙弯下腰捡起了书签,看着手中的书签顿了顿,在晃神之际,季言抢过了书签道:老板娘,所为何事呀?
这是旧馆的第一位客人,我需要你的帮助,需要借助你的血为媒介,助她寻回故人。
季言看着女孩,走近她的身旁,闻到了淡淡桔梗花的味道。
季言用修长的手指推了推眼镜说:嗯,桔梗花的味道,我很喜欢,嘴角带着一丝浅笑。
随后拿起一张带有玫瑰图案的信纸,他低头咬破了手指,鲜红的血液滴落在信纸上,那朵玫瑰突然活了,信纸慢慢被燃烧了,空中只剩下像火一样的玫瑰。
季言说道:以血为媒,灵魂就是血液的来源,将你的灵魂赋予这朵玫瑰上,它便能带你寻回你所想要的东西。
将你的血滴在这朵玫瑰上,你便能重返100年前的南京,你的时间会停留在你的故人自杀之前,至于最后的结局只能看你自己了。
还有,我提醒你一句,你已飘散在人间多年,一直没有转世,如果这比出现意外的话,你将魂灵消散,再也不能入轮回。
想明白了吗?
明白了。
那就开始吧,女孩咬破了手指,将血液靠近燃烧的玫瑰,轻轻闭眼,她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在喧闹的笑声,也有压抑的哭声,这里很像南京城却又不像记忆中的南京。
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都在往下坠,她感到有人在拖着她的身体。
渐渐的光源照亮了眼前,她来到了自己的坟前,这里的桔梗花彼时开的正盛,微风吹过它们,带来一丝淡淡的香味。
那人抱着他的手松了松,将她放了下来,她回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眼泪不自觉从眼眶跑了出来。
先生,你真的回来了,嘴里呢喃道。
我和你一样,都是魂灵,他伸手用指腹抹掉女孩的眼泪。
女孩抬头看着顾瑾,那张脸依然俊俏,此时的先生远比一百年前的先生多了一丝温柔。
先生还是一生得体的军装,而女孩一身白色连衣裙,像桔梗花一样纯洁,光站在那里就感觉很美好。
他们就这样往着彼此,突然,玫瑰图案再现,时空出现了异动,他们被卷入了一场漩涡中,此时两人的身体都出现了失重的情况,后来一道白光出现,他们便晕了过去。
当他们醒来时,已经在旧馆了,女孩开口道:我们怎么回来了?
时空出现了问题,我再不拉你们回来,你们的魂灵恐怕要消散了。
季言翻阅着古籍说道:对了,当时你跟阿笙约定用你的灵魂作交易,以后你和他就留在旧馆吧。
小姑娘,你觉得这个提议如何?
我没什么问题,毕竟是你将他带我寻回来的,女孩看向了顾瑾。
顾瑾抬头望向了季言,眼里有一丝难以琢磨的情绪。
我也没有问题,只要不让我做违背自己原则的事情,我都能接受。
哈哈哈,季言放声笑到,不亏是夫妻,这点你们放心,你们就负责打打杂就好了。
听到那句夫妻,两人的脸也红了起来。
好了,你们先休息吧,我下楼看看,季言下楼看着阿笙,阿笙一直都在瞧着 手里的玫瑰出神。
时空出现异动,不知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阿笙此时也望着季言。
两人的心事都彼此知晓,无须言明。
看着门外,阳光照进了旧馆,好像镀了一层金色,不知下一位客人何时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