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魏处理完外面的事情，去找陆以希的时候，她正在休息室里看着手机发呆。看到顾魏进来，她才匆忙地收起手机。
“刚才……”他刚开了口，她便说：
“我过分了是吗？”
她眼里的悲伤，让他已到嘴边，责怪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他长长的舒了口气，才走到她的身边。
“你刚才怎么了？”他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
“你知道三年前的空难吗？”她反问道。
“知道。”这是很大的事情。
“那你知道空难的起因吗？”她又问。
“听说是为了勒索航空公司，劫持了飞机。”这是国际新闻，虽然是大事件，但他记得没那么清楚，“后来飞机发生意外，坠机了。”
“那个人，并不是要劫持飞机，勒索航空公司。”她避开他的眼神，看向其他方向，“他幼时患疾，非常痛苦，后来被治好了。”她指指心脏，“身体治好了，心里却留下很深的伤。长大以后，诸事不顺，他将一切怪罪于当年救他的医生，花了几年时间做了详细计划，最后他踏上那架飞机。”
“他想要杀那位医生？”这是他第一次听说。
“对，可是……”她抿抿唇，“那位医生登机前接到了一通紧急救援电话，临时改了目的地，没有上那架飞机。找不到他，那人选择让飞机上所有人为他陪葬。”
“你怎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他隐约猜到了。
“为了保护那位医生，并没有公布真正的原因，将恩将仇报包装成勒索钱财的极端恐怖袭击，但他们也需要给我们这些家属一个交代。”她看着他，认真地说：“我的家人，我所有的家人，全在飞机上！”
她的眼眶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倔强地忍着，不让它落下。他心疼不已，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紧绷的背脊。
“小希，哭吧！”他轻声说着。
她在他的怀里，从一开始像猫儿一样的呜咽声，到后来浑身都在颤抖，崩溃哭泣，全程都很安静，像是已经完全发不出声音。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很多。她的勇往直前，她的不计后果，她的坚定果决，还有她的刻骨伤痛。
他知道那架失事飞机，至今没有找到残骸，别说人，连坚硬的飞机都无迹可寻，她说过的近在咫尺又触不可及，他终于理解了。
虽然他觉得这样不好，但还是忍不住庆幸，庆幸她没有和家人在一起，让他们还可以相遇。
手机铃声响起，两人都回过神来，陆以希看了眼来电显示，接通了电话。
“喂。嗯……好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可以，我没问题，明天见。”刚才哭狠了，她的声音已经在颤抖，但她尽量保持住，用平静的语气回答。
挂了电话，她用那双哭红了的眼睛看着他，他轻笑一声，帮她擦掉眼尾还悬挂着的泪珠。
“这样真不像你！”他笑着说。
脆弱，楚楚可怜，像个惹人怜爱的玻璃美人。
“我平时怎么样？”她已经恢复了元气，直勾勾看着他。
“乐观、正向，一堆大道理，又能言善辩。”他点点她的鼻子，“还有，不知道害羞！”
“早知道就不等你了！”她别过脸去。
“你是在等我？”他有些意外。
“你不是让我等你吗？”她瞥了他一眼，“即便我心情发生了变化，做好的约定也不能轻易改变。”
“你真的是……”任性+懂事，莫名其妙地融合在一起。他勾起嘴角，“像个孩子。”
“是嘞！大叔。”她做了个鬼脸，“你今天说要我等你，是为了带我去哪里玩吗？”
“走吧！”他捏捏她的脸颊，“大叔带你去吃好吃的。”
陆以希喜欢吃火锅，特别是麻辣锅，上次她就和顾魏提起过，被顾魏一票否决，理由是她有肠胃炎。
这次，他主动带她去吃火锅，只是点了非常养颜的花胶鸡锅底。
她默不作声，偷偷在调料区放了很多小米椒，然后铺了一层香菜，把它盖得严严实实。
顾魏看了一眼她的调料碗，再看看自己的，竟动手去拨弄香菜。
“你干嘛！”她心虚地提高嗓音。
“突然想吃香菜，就从你的碗里拿了。”他说，“反正那么多，你也不介意分我一点吧！”
“你不是很讨厌香菜吗？”她把碗挪开。
“讨厌而已，也没有到不可以碰的地步。”他拿起她的碗，夹起一筷子小米椒，“和你完全不一样。”
“就一口。”她竖起食指，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他心头一动，叹了口气，把她的碗放了回去，无奈地说：
“少沾一点，要是不舒服，立刻告诉我说。”
“好的，我的顾医生。”她甜甜一笑，开始大快朵颐。“那么，做为奖励，我等一下请你去个地方。”
吃过晚餐，陆以希带着顾魏去了一个剧场，一路上都很安静，尽管她手上有钥匙，他也有些不安。
“我们这样进来不好吧！”顾魏紧张地说。
她什么都没解释，拉着他就往里走，幸好里面灯火通明，他才稍稍安心一些。到了排练室门口，她趴在门上的玻璃窗口，看着里面还在排练的人。
“他们的戏下周就要上了，我就猜到都留下排练了。”陆以希笑着说，“要不要进去看看？”
“不要打扰人家。”他只是凑过去看了一眼，就拉着她走。
“那……我们去舞台那边吧！”她微笑着反过来拉他跑向了舞台。和平时不同，偌大的舞台上此时只有一束光聚在中央，其他地方都沉浸在黑暗中。她牵着他走到舞台中央，指着台下的一个位子。“那里，就是我第一次看话剧坐的位置。”
“你记得很清楚嘛！”他隐约能看见是前三排的位置。
“因为那是我第一次，对舞台有印象嘛！”她席地而坐，“舞台上的一切都很吸引我，我在想有没有可能我成为他们其中一员。”她笑着说，“这下你知道了吧！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做话剧演员。”
“后来怎么改变了？”他坐在她的身边。
“小孩子的梦想，有些真的是梦想，有些只是个梦罢了！”她调侃道，“你知道吗？我妈患有先天性疾病，其实不太适合生孩子。我和弟是双胞胎，可想而知，当时的她有多艰难。”她回忆过去，他静静倾听，“我爸很疼爱我妈，也考虑过不要我们，但是妈妈坚持，才把我和弟弟生了下来。”
“你的母亲很伟大。”他握着她的手。
“虽然所有人都尽了全力，但我妈还是没有办法撑到预产期，她的黄疸指数，心脏都无法负荷。于是在那一天，由警车，把我妈送进了医院，剖腹产生下了我和弟弟。”这是一段有惊无险的故事，“提前出生的我和弟弟，个头比其他孩子小很多，看起来特别不好养活。但是啊！医生和护士说，我俩是整个婴儿房里，最健康、最有活力的孩子，除了心脏稍弱，其他没有任何病症，哭声也响亮。”她看向他，“我和弟弟的名字，是医生取的，希望，陆以希，陆承望。”
“像你母亲这样的情况，我相信为你们接生的医生会特别开心，而且很幸福。”早产儿顺利出生，母体无碍，孩子健康，简直就是最美好的事！
“所以啊！我母亲从那时候起，特感激两个职业，警察，还有医生。高三那年，我弟就是要考警校的，他体能特别好，脑子转的也快，就是皮！”他们的家庭非常和睦，“我呢？本来也是要学医的，但初中的时候迷上了写小说，高中有人来约稿写剧本，当时有点犹豫。”她问他：“你猜，我爸妈说什么？”
“一定要学医？”他猜测道。
“没有！他们说只要我喜欢，都可以，甚至以后后悔也没关系，人生很长，有无限可能，可以慢慢试错。”她当时很幸福。“然后我弟就说，他考警校的法医学，以后又是警察又是医生！”
她描述的画面特别美好，让顾魏忍不住羡慕这样的家庭，也想要才参与进去。
“你们很幸福。”他感叹道。
“你觉得我弟会不会上了警校，又觉得法医特别不适合他？”她突然问道。
顾魏不了解陆承望，只是凭着她的描述说道：
“也许，他会更喜欢刑警的工作。”
“是啊！有无数种可能。”她笑着看向他。
“谁在这里？”手电筒的光在黑暗中特别显眼。
陆以希拉着顾魏跑了出去，出了剧场，两人气喘吁吁，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到底为什么带我来这里？”顾魏问她。
“哦，他们排的话剧，是我以前写的小说。”她一挑眉，“这部小说算是我的处女作吧！想带你来感受一下。”
“所以你有钥匙？”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对啊！他们允许我随时过来。”她很骄傲。
“那我们跑什么？”明明是光明正大的行为。
“就……”她走远了几步，回头对他做了个鬼脸，“跑跑更健康啦！大叔！”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