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不足以依赖，要生存只有靠自己。”
――拿破仑
当双手沾上了鲜血，有人收获惶恐，有人收获快感，也有人早已麻木，被铁锈的气味刺激着鼻腔，望着浓稠的液体在指尖滑落。
在撕裂组织之时，却没有猩红的血液喷洒而出的壮观景色，只见粘稠的物质溅在地上，又缓缓向同一方向蠕动，再重组成人型，周而复始。
杀戮？大概如此。已经忘记亲手撕碎了多少怪物，忘记了时间怎样流逝，也忘记了接下来要做的事。哦，或许从来都没有所谓“该做”与“不该做”，只剩与那些“不灭”的怪物一次次起舞，然后逐渐忘记一切……
杀戮，给施暴者带来愉悦与疯狂，但雾心却感受不到分毫。只是在他的意识里，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反抗，为了将一切苦痛撕成碎片，这是来自本能的驱使，仅此而已。
是啊，来自本能，又有何不可？
砰――
排除雾心将【人型】的头按在墙上而发出的声响，这绝对是一个与现场不太和谐的声音。
虽然一个【人型】的确脑袋开花就是了，不过这一次，碎了一地的暗色物质却没有再重组，而是疲软的瘫在地上，不休地蠕动着。
“啧，恶心。”印象深刻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月辉之下，少女肉色的发丝镀上一层银，随意的披散在肩头，血色的瞳孔映射出一片狼藉。
“这些东西可撕不完，蹲到一边去。”声音再度传来，却少了愧疚带来的唯诺，多了几分冷峻与凌厉。少女举起手中的枪械，将枪口对向剩余几个与雾心周旋的怪物，手指随即扣在扳机上，蓄势待发。
但那警示却成了耳旁风，沦陷在厮杀中的他，仍旧没有停下的意思，任由被撕碎的残片重组，再继续撕碎。
“这是你自找的。”少女深吸一口气。
砰，砰，砰……
一，二，三，四……少女在心中默数，看着眼前接连不断碎裂的怪物，终于在第九个数数完后，将枪口转向那个用拳头疯狂砸向地面的身影。
“十。”
砰――
是子弹从枪口迸发出的声响，却与飞射出的子弹一同凝固在空中。少女心头一震，但瞳孔中仍是死水般的平静，举起枪的手臂缓缓下垂。
“……”雾心早已停止捶地，安静的跪在地上，看向停在空中的子弹，那枚离身体不到一尺的子弹。
被子弹划过的气流逐渐平息，同时平复了两道影子间的律动。
“子弹也飞不动。”雾心缓缓吐出几个字。
“你也走不了。”少女如是回答。
同一时刻，站着的，跪着的，身形快如影，两股劲撞在一起，纠缠，反斥。枪口在对准的道路上不断被打偏，一拳一腿却有来有回，少女索性将手枪的保险关掉，转而握住枪管，将枪把向对手每一个要害砸去。一招一式，无论是直拳踢腿，亦或是肘击擒拿，有条不紊，收放自如，毫不拖泥带水。再看她的对手，一个消瘦的少年，动作潦草，毫无门路，却不断恰到好处地招架住攻势，用自己的手臂挡下每一处袭来的拳脚，下半身则丝毫没有挪动，双脚如生根扎入地砖，任对方暴风骤雨，从未还手。
“……”缠斗在如火如荼的进行，波澜却在少女心中不断起伏。
她在谨慎提防对手任何一个可能的攻击位置，但对方却一直没有还手的意思；她在飞快思考下一个攻击模式，却每次都被对手精准抵挡，就好像早已预判到一样。
在施行自己的计划时，她便通过一份不怎么靠谱的情报“了解”了目标，已经知晓目标并不简单。
这便是对目标仅有的认知――不简单，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物的本能吗？少女在心中默念，同时死死盯着那不断防御的身影。
“不还手只有被打的份！”时间的流逝与精湛的招架逐渐磨灭着她的耐心，少女为对手有能力却丝毫不反击的行为感到不满，这更像是一种轻蔑，一种对敌手的不屑。
“……”雾心仍不作声，继续抵御着星星点点的拳头。
“呵，原来是想拼体力！”一滴汗珠从肌肤上滚落而下，少女紧锁眉头，审视着雾心紧握的拳头。
一道突兀的长鸣划破了两者间的僵局，刺耳的警笛声传入少女的耳中。
“啧！”少女咬咬牙，向后退了几步，却发觉身后是巷口，无奈的叹了口气。如果现在离开完全可以在警察围堵这个巷子前脱身，但眼前的家伙……进退两难。
“你不该开枪。”雾心放下了手臂，平静的站在原地。
“哼，除非这个巷子想多一具尸体。”女孩没好气的回复，一边紧张地思考对策。
滴答――
令人窒息的处境下，连汗水滴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见。
滴答――
等等。少女突然意识到什么，静下心来仔细聆听。
滴答――
冰凉的触感传达到大脑，在思维的海洋惊起一阵涟漪。
“下雨了。”雾心伸出手接下丝丝细雨，仰望着逐渐阴暗的夜空，繁星早已隐匿。
“被条子逮住的性质有多恶劣，你应该能理解，”嘴角微微上扬的同时，少女放下了警惕的姿态，“你我应该都有想要的东西，而现在，有一份互利的交易，你意下如何？”
“不能理解。”然而雾心的回答却出乎意料，无论是语气还是行动，都如同发自内心、没有丝毫愚弄之意。
“不过，我想知道交易的内容。”雾心继续说着。
好在回答还算满意。少女一边注意着警笛的声响，一边继续着话题。
“既然你我都有想从双方身上得到线索的想法，何不先放下误会，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谈谈，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接受提议。”雾心回复的很干脆，干脆到对方都来不及反应――毕竟刚把话说完就得到了肯定。
“那么，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的麻烦。”少女嫣然一笑，向雾心一点点靠近。警笛声愈发接近，要从巷子深处脱身风险过高，这也是她所担忧的。
“地上这些东西怎么处理？”雾心低头看着一地的混乱，仍在微微挪动的暗色物质和弹壳，以及打斗的痕迹。
少女停下了脚步，望着那颗浮在空中，被逐渐密集的雨滴冲洗的子弹，将它攥入手中。
“如果它还停在那里，你能让它继续飞行吗？”少女将子弹递向雾心。
“或许可以，或许不行。”雾心接过子弹，得出模棱两可的结论。
“因为动力？”
“差不多，我不会给它施加动力，只能让它下落。”
“或许，你只需要让它下落就行了。”少女也用手接住几滴雨水，注视着雾心的异色瞳孔。
……
对讲机的电流声，嘈杂的人声，闪烁的警灯，刺目的警戒线，构成一副杂乱无章的景象。
“一队进入现场，二队支援，三队原地待命！”声讯在对讲机间来回穿梭，手电筒的灯光照射在漆黑的巷子中，靴子落入水洼的声音不断响起，井然有序地向深处迈进。
“雨停了吗？”一位手持防爆盾的新人武警紧张的注视周围，将信息传达给自己的伙伴。
“……”周遭陷入一片死寂，有人抽空瞥了眼头盔外的天空。
“队，队长！”一名队员颤抖着指向上方，向上司示意着。
一位中年男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本能的后退了两三步。
所有人向天空看去，密集的水珠停留在眼前的一小部分视野中，偶然间还能注意到几滴雨水从高空落下，却没有落入大地，而是缓缓停滞在一面平整的、由无数相同的水滴组成的“水镜”之间，覆盖着那一小片天空，映射着地面上仰视着的人类，反射着细小的弧光。
奇观。在场的小队心中默契地重复着这个词语，已然被那奇幻的景象震惊。
这正是某人想要的――
“现在！”
暗处传来一声细小但有力的呼喊，在所有人分神的时间差，来自天空的“镜子”，劈头盖脸地向地面砸去，巨大的冲击力如同一团膨胀中的气流，抨击着每一处雨水可以洗刷的位置。
那一刹那，两个黑影从东倒西歪的人群中蹿出，向着大雨中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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