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我的小窝(2)
屋子里面只放着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就再也没有多余的空间了。
我进入房间之后,把帽子挂在墙上,礼服脱下来,搭在椅子后背上。然后换上自己的短裤,洗了一把脸。心想:马儿,还是去干活吧,加油!
那时候还没有电灯,我把煤油灯点着,放到桌子上,就开始找写字用的东西。
他娘的,我这才发现,我家里连写字用的稿纸都没有。怎么办呢?还是去对门问问吧。
我知道对门住的是一位穷教师,他肯定有写作用的稿纸。
于是我敲了敲对门,开门的是一位戴着眼镜的男人,三十多岁,文文静静,有点内向。我光听说别人叫他老刘,名字不知道。
“刘老师,我想借点东西,可以吗?”
他似乎愣了一下,犹豫着说:“先生,您想借点啥?我家里孩子多,我的工资也不高......”
“哈,我猜您肯定是误会了。”我说:“刘老师,我借的东西,您家肯定有。一本稿纸,还有一支水笔,还有一瓶墨水。这些东西,家里有吧?”
他听了,马上笑了一下,“有,有,我这就给您去拿。”
几分钟后,我拿着这些东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坐在椅子上,把稿纸放在桌子上,展开之后,拿起了笔,沾上墨水儿,在稿纸的最上面写了几个大字:非洲从军记。
然后我把笔一放,开始琢磨第一句应该怎么写。
我中学毕业之后,当了几年兵,然后又在巴黎混了几个月。从来还没正儿八经地写过一篇像样的文章呢。这玩意儿好难呀!
我双手拖着额头,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那张白纸,脑子空荡荡的。刚才我在伏地雷家在宴会上说的一切,我高谈阔论,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那些内容,怎么通通在脑子里不见了呢?这到底是咋回事呢?
我琢磨了半天,终于开头了,写下了第一句:记得那是1874年的春天......
写到这里,我又停下来,又不知道应当怎样往下写了。
我整整考虑了十分钟,我想:唉,我还是应该先描绘一下阿尔及利亚,它的地理状况和风土人情,因为这才是故事的发生地。
于是,我拿起笔来,把刚才那句话划掉。然后,在纸上重新写:阿尔及利亚是一个白色的城市......
就写了这么一句,我又憋住了,不知道如何继续。
这时候,居民楼里开始喧哗起来。女人哭,男人闹,大人吵,孩子叫,乱哄哄得不可开交。让我一个字也写不下去了。
听得出来,开头是我对门那家人,后来又蔓延到其他人家。
我靠,这些人们,晚上那个的时候,不知道悠着点吗?不知道搞计划生育吗?生这么多孩子有什么用?
我把笔扔在桌子上,站起身来,烦躁地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这是一个典型的单身汉的房间,只有一间卧室加一个卫生间,加起来也不超过20平米。
我的那张小床,乱糟糟地堆着每天穿过的脏衣服。那些衣服皱巴巴,没有棱角,好像乞丐服一样。
我有一顶丝织的礼帽,那是我最好的家当。现在它正就挂在墙上,好像呆呆地看着我一样。
我房间的墙上,贴满了花花绿绿的墙纸,但是污迹点点、肮脏不堪。
那上面,有的是溅到上面的油,有的是被我按死的蚊子,有的是洗脸时飞到墙上的泡沫。这一切,看上去都他娘的寒酸死了,让我特别难为情,都不乐意说出口。
其实,我本人还是挺爱干净的。可是,现在我是一个单身汉,收拾得再干净有个屁用啊!
所以,我从来不在这间屋子里请客。也根本没有一个朋友,或者一个同事,到我的这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房间里来过。
我想到这里,忽然听见有人敲门。咦,这么晚了,怎么会有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