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重重宫阙,越靠近铸剑坊,空气中的灼热感尚未完全散去,却弥漫开一股更令人心悸的、冰冷的金属腥气。
铸剑坊大门洞开,里面一片狼藉,巨大的剑炉已经冷却,炉口漆黑,仿佛巨兽沉寂的口。
国师站在炉前,身影佝偻。而龙阳,就站在国师对面。
他背对着门口,穿着一身染尘的戎装,身姿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决绝。
小九听到国师用苍老而沉重的声音说:
“殿下,魔剑有灵,非皇室至亲至爱之血肉魂魄投入炉中,不能开锋。此剑……需以皇室嫡出血脉,皇室室女之血,以身祭剑,方可成就。”
刹那间,小九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至亲至爱之血肉魂魄……皇室嫡出血脉……以身祭剑……
可皇室嫡出血脉,除了龙阳,只剩下龙葵。而皇室室女,到这一代,只剩下龙葵一人!
原来这就是逆天改命的代价!
她看到龙阳缓缓抬起了眼,面前是铸剑炉中一柄形式古朴、却暗沉无光、仿佛吸纳了所有光线的长剑胚——那便是未成的魔剑。
他的目光落在剑胚上,那么深,那么沉,带着无尽的眷恋与不舍,最终,那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落在了狂奔而至、僵立在门口的小九身上。
他没有惊讶,仿佛早已知道她会来。
四目相对。
“不是姜国皇室血脉,不能祭剑?”
国师摇了摇头,“不能。”
龙阳闭了闭眼,“算了。”
国师:“殿下?”
“没有这把剑,我照样可以歼灭敌军!”龙阳抱着盔甲往外走。
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小九没有离开,她看着他一步步离她越来越近。
“不要告诉龙葵。”龙阳叮嘱,“我会提前安排好你们的去处,以后龙葵就交给你了。”
小九美目噙着泪,哽咽道:“那你呢?”
这注定是一场必亡的战争。
他安排了她和龙葵,那他自己呢?
龙阳脸上有一道疤,是他上次上战场留下的。他微微一笑,如琉璃般澄澈透明。
他往前走,与她擦肩而过时,她听见他的话——
“我会与姜国共存亡。”
小九倒吸一口气,回头望着龙阳。
连背影都带着决绝。
“龙阳!”
龙阳的身影一顿。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死了,我和龙葵也活不了!!”
眸中湿意愈发重,几滴泪水顺着脸颊落下,跌落在地上,开出小小的水花。
龙阳未曾回头,径直离去。
二人均未发现,拐角处一抹蓝色的身影一闪而逝。
下一刻,小九擦干眼泪。
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姜国战败板上钉钉,她得想办法保住龙葵和龙阳的命。
让她想想……
死脑子,快转!
龙葵的腿好全的那日,传来城破的消息。
龙阳撤了军,战死在都城外。
宫内宫外一片萧条。
有门路的早就逃命去了,没门路的紧闭门窗躲在家中。
小九遣散了宫人,收拾细软去找龙葵。而龙葵慌不择路一路跑进铸造室。
铸造室空无一人。
龙葵突然想起了半月前的那一幕。
王兄、嫂嫂,还有国师。
他们都在保护她。
她踏上火红的铸剑池。
手中攥着王兄上战场前给她的诀别书……
“龙葵!不要——”
恍惚间,龙葵似是听见嫂嫂的声音……
对不起,再见了,她要去找王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