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拜师

酷夏炎炎，火轮高吐，燋金烁石。

玄苍派山门前。

君瑛趴在第八千一百块石阶上动弹不得。

她刚被人从石阶尽头，第一万两千阶上，撞得滚下来。

浑身连撞加磨，不是淤青就是伤口。疼痛难忍，就连呼吸都不敢大口，稍一用力便会扯得腹部生疼。

烈日当空，君瑛却在全身发冷汗。

玄苍派的长老和弟子见状急忙跑下台阶，众人上前意欲将君瑛带去疗伤。

谁知君瑛却推开他们的手，气若游丝道：“要……要……拜师……”

几个字都道得支离破碎，分明马上就要晕过去了。

玉龙长老心疼这个趴在石阶上,奄奄一息，却一心只想拜师的傻姑娘，急得直跺脚：“都这样了，就别逞强了！过几日再来拜师也是一样的！"

君瑛抬起半开的眼帘，望向山门处。

此时，唯一没有从山门处下来，她的准师父，玉虚长老，在她的视野里，高高在上，又那般遥远，模糊得像一个虚晃的幻点，似乎随时会消失。

更甚至，君瑛已经不能确定，这个虚晃的人影，究竟是不是她今日要拜的，那位玉虚长老。

她只知道今日拜师与来日拜师是不一样的。

玉虚长老武功盖世，从不轻易收徒，他从出师到现在，门下也只收过玄，忠，伏三位弟子。

今日能得拜此师全然侥幸之势。

如若错过今日，来日，来日……

恐再无来日，到时定要悔得肠子都青掉。

可这石阶她是真的真的走不下去了。

真的，疼。

明明一切都很顺利的，君瑛体力甚好，一万两千阶，从第一阶走到最后一阶，君瑛也只是微微喘了点粗气而已。

按照门派规定，只要被长老选中，再走完这一万两千阶，君瑛就能奉茶拜师了。

可偏偏就在她刚踏稳最后一脚的时候，不知从哪里蹿出来个冒失鬼，把她本来挺顺利的拜师路，撞得个七零八落。

而此刻，那个冒失鬼正站在第一万一千九百零七阶上，怔怔地望着她，不知所措。

现如今，君瑛已经顾不得生气，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拜师。

她开始吃力地挪动手指，缓慢地爬上下一个石阶。

玉龙长老门下大弟子，也是所有弟子中最年长的那个，唤作昊缘的师兄，见君瑛要爬石阶，伸手就要扶起她来。

君瑛停下动作，抬眼望向扶着她胳膊的昊缘师兄，吃力地说："拜师……要……有诚意……"

随后，她望向那只被扶住的胳膊，用眼神示意昊缘松手。

昊缘求助般地望向玉龙长老，只见玉龙长老皱着眉头，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扭过头去，向他摆了摆衣袖，昊缘这才松手。

一阶……两阶……三阶……君瑛一点一点地向前爬，正午的阳光不留情面，君瑛感到自己快要被高温吞噬。

大脑昏沉，意识恍惚。

但她却在昏沉的意识中，努力地抓住最后一丝清明，然后靠着这丝清明一直往上爬。

虽然她的速度极慢，肢体已经感到麻木，中途却一次也没有停下来休息过。

其实她无时无刻不想放弃。

却又总在这无数个放弃的念头里，生出强烈的不甘。

似乎被这份不甘驱使着，又或者……是害怕自己一旦停下来，就真的不会再继续爬下去。

君瑛终是又爬回到山门前，那第一万零两千阶石阶上。

师兄们见状赶紧端来茶水，还有两位师兄半扶半架着她跪下来。

君瑛颤巍地伸出双手接住热茶。

敬茶，磕头，拜师，礼成……

最后一头栽下去，彻底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