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早上这一出，到了训练的时候，尤其韧带训练讲解要点时，弟子各个听得格外认真，唯恐叶寸心亲手帮忙调整姿势。
训练的第十五天。
偌大宽敞的山顶空地上，大片白花花的赤膊矫健身姿在木桩上起起伏伏，不远处时不时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又有隐隐约约的号子夹杂其中。
“看什么看，练为战不为看，眼睛看哪呢？”
“速度比蜗牛还慢！快快快，跟上！”
“打打打，进攻啊，你在干嘛？对面是你媳妇吗？打不还手？”
“金凌，让你踩点踩点，不是踩人家欧阳子真的头！”
一道道呵斥女声穿梭在各片区场地，声音暴躁又急促。
青峦叠嶂，远处最高处的山峰顶上，一人摇着扇子，一手持着一物什看着喧嚣非凡的林间。
“宗主，这蓝氏收留的叶姑娘……”
身侧的弟子还未说完话，就被跟前那人抬手打断，又细细观察了一会后，那人才叹了一口气，相比于蓝氏，这更像是军中练兵模式的训练多适合聂家啊，可惜了。
他颠了颠手中的用来远望的物什，“你确定这东西是从夷陵传来的？”
“属下派人跟踪了过去，很奇怪，贩卖这东西的人总是在晚上出现，而且身姿轻盈，一身黑色斗篷将人挡的严严实实的。属下原以为货铺的老板或许见过那人真面目，没想到那人很谨慎，就是和人交谈，脸上也总是蒙着一层黑雾，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只是听声音，约莫二十多岁的样子。”
“二十多岁？”那声音有些惊讶。
“是的。”
“还有其它发现吗？”
见身边突然静了下来，那人转身。
“怎么，不好说？”
却见弟子面上有些若有所思，犹豫了好久，才继续说道：“虽然属下派去的人跟丢了人，但是我们发现那个方向再往前只有夷陵乱葬岗。宗主，这人……会不会和那魏无羡有关？”
“不会是他。”提到魏无羡，那人反而肯定的摇了摇头。
“那……”
“再多去采购一批这……对了，这叫什么？望远镜？”
“是的。”
那人笑了笑，眼睫微颤，掩住了眸底的思量，“把采购的这些东西给江宗主送去，他会帮我们把这个送到蓝氏那位叶姑娘的手里的，或许这位叶姑娘能帮我们解答这个疑惑。”
“是。”
林间正四处奔走的叶寸心不知为何，突然鼻子一痒，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奇怪，是谁在念叨我么？”她皱着眉，揉了揉鼻子。
下一刻，肩上便多了一件薄衫。
她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做的。
“我说蓝宗主，大夏天的，你给我加衣服，就算这是很薄一层的纱也热啊。”叶寸心扯下肩上的薄衫，翻了一个白眼，正要还给蓝曦臣，却又被他按住了手。
“前两天你非要冲凉水澡，夜间温差本就大，山风吹过去，你这伤风还未好全……”蓝曦臣絮絮叨叨，听得叶寸心耳朵直发痒。
天哪，他是唐僧吗？
又见周围弟子训练的动作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目光不停往这边瞟，叶寸心脸一黑。
“看什么看，训练！”
训完弟子，叶寸心没好气的将衣服揉成团，往蓝曦臣怀里一扔。
“蓝宗主，咱能打个商量么？有些事等这次训练结束再说成不？这都半个月了，你看看这些弟子，他们看我们的眼神都不清白了。”
蓝曦臣抿了抿唇，抬头扫过附近那些耳朵竖的老高的弟子。
叶寸心以为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刚要松口气，谁知忽然听到一句：“……我们什么时候清白过？”
蓝曦臣的声音很轻，还带着稍许的疑惑。
叶寸心闻声，猛地回头，错愕地看着某人。
“我们什么时候不清白过？”她的声音尖锐发颤。
蓝曦臣眨了眨眼，轻声细数：“观音庙，虽是为了救金凌不得已，可寸心你当众，当众……”
他说着憋红了脸，看一眼叶寸心又快速低头，又忍不住抬头看她，将欲言又止演绎的淋漓尽致。
“还有云深不知处的时候，你带着我的抹额，穿梭在整个云深不知处，蓝氏抹额，非妻儿不得碰。”
“十五天前，你当着众弟子的面调戏……”
“好了，你别说了。”
没等蓝曦臣说完，叶寸心气急败坏的踮起脚，伸手狠狠地捂住了那张口无遮拦的嘴。
蓝曦臣“乖巧”的点点头，狡黠的眼中盛满星光。
见叶寸心头疼的揉额，他伸手拉下面上的那只手，目光淡淡的扫过周围。
弟子们吃瓜的兴奋脸齐整地低下。
蓝曦臣眼底多了几分笑意，再对上叶寸心时，又是另一幅摸样。
“寸心可是嫌弃涣年岁？”
不等叶寸心回答，蓝曦臣脸上添了几分落寞，“也是，涣将近不惑之年，而寸心正值桃李年华……”
“你要不要照着镜子看看你这张脸再说话？”
叶寸心没好气的打断他的话，看了看其余人，一把将蓝曦臣拉到了无人的林间。
她这次高低得好好说清楚。
山风带着盛夏的热意，吹得人心浮气躁。
林间的两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叶寸心才叹了一口气。
她抬头看向蓝曦臣，声音轻得仿佛是呓语。
“蓝曦臣，我不想拖着或者吊着你。”
“嗯？”
“我不知道你究竟理不理解军人这个词对我的意义，许是之前我总想着你会明白的，所以一直没说清楚。”
叶寸心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从小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特种兵，在通过火凤凰特种兵选拔后，我很高兴，也很兴奋追求到了我的梦想，也是因为那些在部队的日子，我明白了军人的含义，当初在寒室和你说的就是其中的一部分，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信仰。”
“训练我的教官中，有一名教官叫雷神。他死的那天，那些画面，我依旧记忆如新。他是为了守护一城三千多万人死的，死的时候，他的怀里还紧紧抱着VX3不放，眼睛更是怎么也没有闭上，直到后来我们硬生生掰开了他的手，将那致命的化学武器拿出来，他才慢慢合上眼。在那双没有闭上的眼睛里，我第一次理解了牺牲，理解了军人的信仰。”
“其实雷战死后，按照部队规定，我是没有资格继续服役的。因为我的亲生父亲是国际最大犯罪组织K2在东亚地区的负责人黑猫，而我的母亲则是K2潜伏在东海市多年的卧底……”
叶寸心扯了扯嘴角，满目悲凉。
“那场战役结束后，我妈妈没了右手，又被判了无期徒刑。我之所以能继续留在部队，除了我并不知情我妈妈的事，并立了大功外，还有队友云雀他们的帮忙。云雀的父亲是司令官，他们一起为我做了担保，我才会继续留下。”
“蓝曦臣，如果我擅离职守，我违反了军人职责罪倒没什么，毕竟我人都不在那了，可是给我做担保的谭司令、云雀，还有我的队友们，他们怎么办？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毁了他们的前途。”
“他们每个人走到那一步都不容易，每一步都是用鲜血换来的军功堆积起来的，我不能自私。还有我的妈妈……”
说到最后，一向大大咧咧、从没有在蓝曦臣面前流过一滴眼泪的叶寸心第一次控制不住的哽咽起来。
“她怎么办啊？她只有我一个女儿了 ，就盼着我每年四次放假去探望她。我知道，如果我不在了，我的队友们，他们都会帮我去探望我妈妈，可我已经给他们增加了那么多麻烦，又怎么好意思再给他们增添麻烦？何况女儿和女儿的队友又怎么会是一样的呢？”
“来到这里的每一天，我除了想着怎么报你们蓝氏的收留之恩，就是想怎么回去。”
“蓝曦臣，你是一个风光霁月的君子，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会执着于我这样一个于你们来说算得上是粗鄙的女子。”
不，你并不粗鄙。
蓝曦臣张了张嘴，最终叶寸心还是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或许是因为抹额，或许是我与你们这里的女孩子不同，让你感觉到了新奇。”
叶寸心狠狠擦了擦眼泪，扬头一笑，“我很开心，能得到你的喜欢，但很抱歉。如果过去我的一些行为对你造成了困扰，那么我道歉，对不起。”
她深深鞠躬。
蓝曦臣连忙扶起她，神色有些复杂。
“你不必如此，你并未对我造成困扰，反而是我……”
蓝曦臣苦笑一声，他闭了闭眼。在他心生绝望的时候，拼命放弃自己的时候，是她用那只手从那把剑下把他“救”了回来。
那一次徒手接白刃，看似救的是金光瑶，实际上救的却是他的心。
她坚韧、有情有义、嫉恶如仇、聪慧……最关键的是那份“命中注定”的特殊。
也正是因为这些美好品质和这份特别，所以短短时间内，他才会一点点被吸引。
蓝曦臣想，既然当初赖上他，为什么不赖久一点呢？
蓝曦臣再次苦笑，原本未言明尚能假装不知，如今话已至此，如何还能装傻？他终究是不忍她为难的。
缓了许久，蓝曦臣睁开了眼，浅浅一笑，又是最初遇见时的模样，这一次，他的眼底却多了几分疏离。
“涣明白了。”
“对不起……叶姑娘。”蓝曦臣沉声道歉。
叶寸心嘴唇翕动了一下，最终咬紧了牙关，心里充满了难过酸涩。
该死的老天爷！
叶寸心心中恨恨骂道。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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