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鼎之放在桌下膝上的手下意识一紧，大概在场的几位，或许除了姑姑，少有不懂他心思的，又或者姑姑也懂，只是她不愿。
他微微撇过头，望着身侧的紫儿，傍晚昏黄的霞光透过纸窗溜进屋里，在她的侧脸上打下柔和的光晕，长翘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她还是那么美好，一如十年前初见她时一般。
良久，那眼睫微微一颤，似蝴蝶振翅，叶鼎之屏住呼吸，一眼不错地盯着她的动作。
“簌簌”两声，一根纸签掉落，细腻修长的手指捡起签子，“南境。”紫儿的声音一如她本人那样的温柔。
“看来七妹也选择留下了。”青儿余光扫过松了一口气的叶鼎之，心中摇摇头，有杨过那离经叛道的勇气，却没挑破窗户纸的勇气，真怂。
紫儿：“母后已经不在了，无论我选择回去，还是留下，都注定要和其中几个姐姐分开。选择留下，便要与大姐二姐三姐永世不见，选择回去，便要与四姐五姐六姐永世不见……”
顿了顿，她的目光落到叶鼎之身上，“两种选择都是一样的，但在这里还有一个阿云。”她抿了抿唇，这个由她看大的孩子太苦了，她想陪陪他。
叶鼎之面上一喜，“姑姑！”
天杀的姑姑！
苏昌河扭头不忍直视，本以为只有一个傻缺连襟，万万没想到还有一个叶鼎之。真不想承认他这么英明神武的暗河送葬师以后可能会有这样的亲戚。
坐在桌对面的苏暮雨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抬起酒杯挡住半张脸，淡淡的脸上幽深如潭的目光和苏昌河对视，兄弟两心中同时对着叶鼎之叹了一口气。
尽管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姑姑称呼，但这位兄弟的眼神配上他这称呼，不得不说玩得真野，也难怪人紫儿姑娘心里似乎还在把他当个需要陪伴的小孩呢。
……
四境的大事似乎就这么简单的在一家客栈中定下来了。
……
入夜。
夜色如墨，轻柔地笼罩着整个钱塘。
同福客栈的屋顶上，青儿倚着飞檐，青色的身影在朦胧的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深秋凉风轻轻拂过，带来一丝寒意。
突然，肩上一暖，一个狐氅披下。
“四姐？”青儿扭头一看，正见绿儿拿着一壶酒和两个酒杯上来，“这么晚了，四姐怎么不去休息？”
绿儿浅浅一笑，在她身侧坐下，“你不也没睡。”说着她倒了一杯酒递给青儿。
青儿微微蹙眉，摇头道：“四姐，我不爱喝酒。”
“这是东君特意为六妹和我们酿的甜酒，一点也不辛辣。尝尝？”绿儿端着酒杯又近了一步。
青儿半信半疑，接过，只轻抿了一口，便放了下来，心事沉沉的目光穿过院子，落在对面的纸窗上。绿儿顺着她的目光瞧去，心下了然。
“我一直以为你对他是梦境好奇延生出的喜欢，虽然喜欢，但更多是隔着虚拟与现实的难得而生的执念。毕竟作为公主，母后疼爱，姐妹友爱，众仙呵护，要风有风，要雨有雨，什么都轻易能得时，乍然间有个感兴趣的东西一直得不到自然会一直惦记。”
“后来六妹说你对他一见钟情，可我还是不相信，不过是见过一次，何来如此的欢喜。如今看你睡不着的模样，我倒是有两分信了。”
屋顶的瓦片有些斑驳，岁月的痕迹清晰可见。
青儿半敛着眸，双手抱膝，指尖一点点描摹着瓦片上的刮痕。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远处狗吠声。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风中才送来青儿的声音。
“四姐，我知道也许我的这番话在你看来，有私他故美于他的嫌疑，但从一开始，还未见到他真人时，我便觉得出身暗河的苏昌河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他原本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最初他也和苏暮雨一样，都只是一心想改变暗河而已。”
“双日为昌，意为光明。昌河二字，便是带着暗河走向彼岸，迎接光明。所以在我记忆里的故事中，苏昌河集结了很多暗河年轻一辈的优秀子弟，和苏暮雨一起推翻了暗河老一辈的腐朽统治，后来他发现暗河背后还有影宗，就又灭了影宗，目的就是为了让暗河子弟能真正得到自由，不再做任何人的刀。”
“再后来，他心性大变，除了有练阎魔掌的缘故在，或许更多的还是因为他发现得越多，越清楚地认识到了想要让暗河自由地走到阳光下，不再成为他人争权夺利的工具，靠正常的方式根本不可能，所以越来越绝望的他才会剑走偏锋，误入歧途吧。”
青儿垂眸，微红的眼眶和颤抖的声音都昭显了她心绪的不平静。
——★未完待续★——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