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凝与宫子羽约定后,宫子羽便去找执刃商议。卿酒酒也顺势告辞,从客院返回徵宫。
正午阳光灼热,蒸腾着回廊的朱漆栏杆。
卿酒酒还未完全踏进徵宫门槛,便见宫远徵立在不远处廊下,双手撑在栏杆上,一脸阴沉沉地盯着徵宫大门。
“徵公子?”卿酒酒下意识抬眸看了眼天,似乎在疑惑他这个时辰为什么会在徵宫。
瞧着她的动作,宫远徵嗤笑一声,有些冷嘲道:“可算回来了,你是乌龟吗?送碗药罢了,磨蹭到午时才回?”
卿酒酒脚步一顿,“在客院遇到了羽公子,多说了两句。”
“宫子羽?”这个名字像火星溅入滚油,宫远徵本就冷厉的神情骤然炸开,“他去新娘客院做什么?当那是他常去的万花楼了?混账东西!”
“……听说是替上官浅姑娘赔礼道歉去的。”
宫远徵一顿,忽然又想起上官浅是何人,顿时怒气更甚,“你说的是那个被执刃放出来,还成了少主夫人的无锋刺客?”
卿酒酒颔首,算是默认。
“混账东西!”宫远徵暗骂了句,也不知骂的是执刃还是上官浅。
说完,又怀疑地看向卿酒酒:“你和宫子羽有什么好聊的?你又看上他了?”
卿酒酒闻言,略一挑眉,忽然欺身上前,微微仰头,气息拂过宫远徵唇畔下颌,“你……”
刚来开口说了一个音,宫远徵就突然呵斥截断了她的话:“站好说话!没事凑这么近做什么?!”
说完,他又猛地推开她肩膀。
卿酒酒踉跄一下,幸好眼疾手快,及时抓住他的手腕才站稳,顿时幽怨地瞥向他:“徵公子……”
宫远徵寒栗一颤,忙又道:“好好说话!学什么宫子羽那混账的轻浮做派!”
卿酒酒沉默片刻,见他句句不离宫子羽,心中一动,故意拉长了声调试探:“徵公子这般不高兴,可是因为……我在客院与羽公子多说了几句,回来晚了?”
不待宫远徵辩驳,她声音又蓦地放轻,“徵公子?” 她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钩子似的,“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吃……吃醋?!”
如同冰水泼入沸油,宫远徵倨傲的脸瞬间僵住凝固,等反应过来,随即又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猛地拔高声音:“谁吃醋了?!胡说什么!”
吼完,没等卿酒酒反应,他自己倒先红了脸,甚至不敢再抬眼看人。
周围一下静了下来。
好一会儿,宫远徵才悄悄抬眼,谁知正好撞上卿酒酒和侍卫们炯炯有神的眼,顿时猛地一甩袖,逃也似的消失在回廊转角。
卿酒酒站在原地,看着宫远徵消失不见的背影,一时无言。
这是……恼羞成怒了?
卿酒酒忽然笑出声,嘴角意味不明。
一旁留在原地的侍卫犹豫片刻,上前半步,低声道:“卿姑娘莫怪。近来宫门内外不太平,徵公子……大约也是担心您的安危。”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方才在药房,一听下面人报您从客院离开,回来了,公子立刻扔了药杵赶回徵宫,连手上的药泥都没擦干净。且……到现在,公子还未用午膳。”
担心她的安危?
卿酒酒微微一怔,瞥头看向侍卫,试图从他脸上看出说谎的痕迹,然而没有。
顿了顿,她没再多言,朝着侍卫微微颔首:“我知道了。”随后,便离开了,只是在途径岔口时,又停下了脚步,迟疑片刻,脚步一转,便朝着徵宫厨房的方向而去。
……
厨房里热气氤氲。
卿酒酒挽起袖子,动作利落。不多时,几碟精致小菜便出锅装入食盒。提着温热微沉的食盒,卿酒酒朝着宫远徵的住处走去。
房门虚掩,透出熟悉的药草微苦与淡淡墨香。卿酒酒推门而入时,宫远徵正背对门口,站在高大的药柜前,一手捧卷泛黄药典,另一手无意识地拨弄着铜秤砝码。
听到门响,宫远徵直身回头,待看清是卿酒酒和她手中的食盒时,眼中掠过诧异,但很快又被惯常的冷淡覆盖,语气硬邦邦道:“你来做什么?”
“听说徵公子还未用膳,做了几道小菜。”卿酒酒将食盒轻轻放在刚收拾干净、还残留药渍的宽大木案上,打开盒盖,食物的暖香瞬间逸散,冲淡了药味,“徵公子不如过来用些吧。”
宫远徵闻言,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带着一种近乎孩子气的傲气,将头别向另一侧。
然而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扫过那几碟冒着热气的菜肴,尤其在触及那碟红亮诱人的糖醋排骨时,目光忍不住停顿了一瞬。
他刻意维持着冷淡疏离的语调,像是在说服自己:“不必。我待会儿要去角宫,陪哥哥用膳。”
这拒绝在卿酒酒意料之中。她并不气馁,反而走近一步,食盒的暖意似乎也随之弥漫。
卿酒酒微微偏头,抬眸看向他线条冷硬的侧脸,清亮的眼中没有请求,只有一丝温软而笃定的笑意,像是在哄闹别扭的孩子:“可我忙了一晌午,是真有些饿了。我一个人用膳,总是不惯。”
她顿了顿,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示弱:“徵公子……可否勉为其难,陪我略用些?”
“麻烦!”宫远徵立刻低斥,眉头拧紧,显得极不耐烦,然而眼角的余光却像是不受控制般,悄悄留意着卿酒酒的表情。
见她依旧耐心地、笑盈盈地望着自己,那紧绷的下颌线条似乎松动了一分。
他话锋随即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洋洋自得的松动,仿佛施舍般:“不过,既然你非要赖着,那就……勉为其难陪你吃点。”
话音刚落,方才还说要去角宫的人,已然走到案前坐下,筷子迅疾抄起,稳稳夹住一块裹汁饱满的排骨。
就挺……口不对心的!
卿酒酒嘴角弯起细微弧度。
“你笑什么?”宫远徵眼角余光瞥见,立刻抬头羞恼质问。
卿酒酒连忙摇头,敛了笑意,一本正经:“没什么。”
待他重新低下头,将那块排骨送入口中咀嚼,腮帮子微微鼓起时,她终究还是没忍住,轻声补充了一句,带着由衷的感叹:“只是觉得……徵公子甚是有趣。”
“吧嗒!”
一声清脆的响动。宫远徵手中的筷子应声脱手,跌落在地。
“卿酒酒!你——唔!”
“吃饭,徵公子。”
卿酒酒眼疾手快,夹起一块排骨,稳稳送进了宫远徵因气急而微张的嘴里。
酸甜酥香的味道在舌尖炸开,宫远徵下意识咀嚼两下,动作忽然顿住。
他费力地咽下口中的食物,鼓起的腮帮子消了下去,只余唇角沾染了一点晶莹油亮的酱色。
宫远徵略显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目光游移开去,不再看她,只盯着案角某个虚无的点。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故作姿态的含糊嘟囔:“哼……算了……这次就……原谅你。下不为例。”
那语气与其说是警告,不如说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是是是!”卿酒酒从善如流地应着,眼中笑意盈盈,带着哄劝的意味,“多谢徵公子大人有大量。”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