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
宫远徵从未对宫门如此失望——上至少主迎娶无锋细作,下至侍卫连个犯人都看不住。
盯着空荡的牢房,再扫过身后几个面如土色的侍卫,他只觉得眉心突突直跳。
“云为衫呢?”他的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静,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死寂。
为首的侍卫长扑通跪倒。
“废物!”宫远徵胸口起伏,卿酒酒的话语如针刺入脑海。他目光更冷,阴鸷地睨着侍卫长:“羽宫的人,可曾来过?”
侍卫长连连摇头:“除了那日少主领走上官浅,再无羽宫人来过。”
话音未落,地牢入口传来急促脚步声。
“谁?!”宫远徵厉喝抬头,看清来人,眼中骤亮,“哥!”
宫尚角的身影立在甬道尽头。
玄色劲装染着夜露风尘,眉宇间难掩倦色,但那双锐利的眸子扫过空牢房时,寒光顿生。
他未发一言,沉沉审视牢内,鼻翼微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下,眉头骤然紧锁。
他似乎闻到了熟悉但不该出现在此处之人的气息。
“哥,你总算回来了!”宫远徵几步抢上前,语速又快又急,愤懑难抑,“出事了!云为衫不见了!还有宫子羽……”
话未说完,被宫尚角抬手截住。
“宫门之事,归途已闻。”宫尚角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波澜。
“对了哥,你此次外出匆忙是……”
宫尚角眼神微暗:“执刃命我查探浑元郑家之事。”当着侍卫,他未详述,话锋一转:“我不在时,宫门可有其它异动?”
“异动?”宫远徵心念急转,卿酒酒那番关于宫唤羽假死的惊人之论几乎冲口而出,眼角余光瞥见侍卫,又猛地咽回。
宫尚角将他细微的异样尽收眼底,目光掠过侍卫,最终定在宫远徵身上:“先回角宫。”
……
角宫。
兄弟二人刚落座,宫远徵便迫不及待地将从卿酒酒处听来的分析推断一股脑倒了出来。
宫尚角静静听着,面上波澜不惊,唯有一双深潭般的眼眸暗流翻涌。待宫远徵说完,他才缓缓开口:“此行,我不仅去了浑元郑家,也去了大赋城上官家。浑元郑家早已人去楼空,郑南衣身份真假无从查证。至于大赋城上官家……”
他声音转冷,“表面虽无异样,但恐怕上官家早已投靠无锋。”
“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明知大赋城有异,你还……”
“远徵弟弟长进了。”
宫远徵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宫尚角笑着打断,又听哥哥夸奖自己,想起自己长进是因为听了太多卿酒酒说的话,宫远徵顿时耳根微红,“是卿酒酒说的。”
宫尚角眉梢微挑,忆及上次回宫在徵宫所见,心下已是了然。
“此次选亲,除少主外,宫子羽与我亦在名单之中。听闻宫子羽已选中宋四姑娘……”他话音微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看向弟弟,“如今宫门多事,未来三五年,恐难再行选亲。你离及冠尚有一年,不若此次一并选了,待成年后再行婚仪亦可。”
宫远徵颊上霎时飞红,强自镇定地应道:“都听哥的!”
宫尚角本是试探,心中也隐约有数,但真见宫远徵这反应,又不免有些吃味,压下心底的情绪,他明知故问道:“看来远徵弟弟是有了人选?方便告诉哥哥吗?”
闻言,宫远徵脑海中飞快掠过一道浅蓝色身影,眼中光亮瞬间黯淡。
“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一下子又苦着张脸。
宫远徵声音低沉下去:“哥……她有喜欢的人了。”
“谁?”
“公仪裴。”宫远徵声音闷闷的。
“嗯?”宫尚角下意识反问,“他们不是姐弟么?”
“哥!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宫远徵猛地抬头。
宫尚角没好气道:“远徵弟弟,我还没失忆到忘了新娘来宫门的头一天发生的事。那位卿姑娘一来,就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最后还住到了你的徵宫。”
他又想起侍卫们和他说的“徵公子和卿姑娘两人几乎形影不离”,还有那卿酒酒对宫远徵如何的维护,“说是药人,可我看你待她与待夫人也没什么差别了。”
说着,他忽然话锋一转,带着探究,“不过……她上次不是说与公仪裴是姐弟么?怎到你口中又成心上人了?”
“准确来说,是夫妻!”宫远徵咬牙纠正。
宫尚角眉峰微挑。他忽然想到一件事——在那位姑娘眼里,他的远徵弟弟,大抵算是公仪裴的转世。
说起来——
“远徵弟弟……可是喜欢卿姑娘?”
“谁喜欢她了?我只是……”宫远徵飞快矢口否认。
宫尚角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才问:“只是什么?”
“只是她既已住进徵宫,污了我的清白,我——”宫远徵理直气壮。
“咳!咳咳咳……”
宫尚角一口茶呛在喉间,咳得面红耳赤。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他锐利的目光紧紧锁住弟弟,声音都绷紧了:“你与她有肌肤之亲了?”
宫远徵茫然摇头。
宫尚角见状,长舒一口气,“远徵弟弟,你还小,有些事不必急于一时。不过,既无肌肤之亲,何来……污你清白一说?”
宫远徵顿时支吾起来,脑海中闪过在羽宫回廊下听到的侍卫闲言。他垂着眼睫,声音低了下去:“如今宫门私下都在议论,说卿酒酒将来必是徵宫夫人……我的清白名声已然毁了,若是不娶她,日后……日后我如何向我真正的夫人交代?”
宫尚角:“……”
他沉默片刻,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无奈又好笑,“远徵弟弟,我觉得你真该去学堂,让夫子再好好教你几日。而且——”他故意拖长了语调,“你从前不是常说,夫人是顶顶麻烦的东西,此生绝不娶妻么?”
“我……”宫远徵语塞。
“不过……”宫尚角话锋陡然一转,眉宇间戾气骤生,声音也冷了下来,“宫门之内又有人在背后非议你了?”
宫远徵颔首,随即又宽慰道:“哥哥不必在意。这些年他们说我的还少么?何况……”
他唇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他们说宫子羽的也不少。”故意停顿片刻,才压低声音补了两个字:“野种。”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