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从有记忆开始，司然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反正他也不会死”。早期云之国打造交通工具时，他因为初来乍到，所以没有和楠畅一同参与，楠畅也什么都没有和他说。直到他第一次参与进实验时，亲眼看见他的好友丧命于坠毁的飞船。他震声怒骂四周的人，但得到的只有一句“反正他也不会死。”

虽然没过多久就看见楠畅完好无损地出现在禁地里，但这件事在司然心里始终放不下。在这之后的某次山洞塌方事故中，司然为了救一个来不及逃离的人，丧命于巨石堆下。等再次睁眼时，已经被楠畅搬回了他的房间里。巨石落下的那一幕，仍在司然脑海中回旋。他走出房间，找到当时救下的人，那人在和朋友聊天，朋友问他要不要去答谢那位新来的巫师，那人说：“反正他也不会死。”

在那之后的好多年，为了云之国的发展，楠畅和司然一直在做着极度危险的工作。直到云之国建成，以及新生代的诞生。他们反对让楠畅和司然继续做这些危险的工作，坚持生命平等的原则，因此，两人光荣的“失业”了。不过，因为能者多劳，所以在必要的情况下高难任务仍然由两人来执行。

云之国的基业打好，便不再需要他们工作。渐渐地，闲下来的楠畅开始捉弄云之国的孩子，司然见有趣，便也加入了。但是，玩归玩，闹归闹，两人从未开过什么过分的玩笑，只是有些家伙心生歹念，自作主张地把这些玩笑夸张化，导致很长一段时间里，云之国包括两人在内死伤无数。而龙族也因“开的玩笑”而在这时潜入了云之国。

起初讨伐龙族的只有他们俩，在楠畅申述人手不足的时候，当时的几位长老驳回了，理由是“反正你们死不了，在多努力点。”在很久之后回想这件事时，楠畅和司然都记不得了。他们只记得四肢和精神都极度麻木，直到第一批墓土战士前来支援才倒下。等到休息得恢复了意识后，两人才得知云之国的长老换位好几年了。

醒来之后，司然就开始不对劲。龙血有迷惑人心的功效，楠畅猜测司然还被困在自己的心境里，但这只能靠自己走出来，所以楠畅并不在意。被困在心境里的司然对死亡有近乎疯狂的渴望，他很清楚自己的现状，可每当心境出现的时候，他的意识就只剩下当初那几个说“反正他也不会死”的人。起初他还能克制，可时间拖得越长，他就越来越无法克制。直到某次制作魔法药剂时失误喝下制作失败不知效果的魔法药后，那无限接近死亡的感觉前所未有的清晰。

此后，他似乎上瘾了。每当心境出现，他就会伤害自己。次数多了，时间久了，即使心境没有出现，他也时不时地想要伤害一下自己。再后来，仅仅是伤害自己还不够，他还时常满身血地出现在人前。起初大家都会被吓到，但也仅仅是被吓到，次数多了，大家都开始变得冷漠，甚至窃窃私语“反正他也不会死”。说到底，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些年他完全是靠着直觉在行动，别说别人，在他自己眼里，这些行为都匪夷所思。

他坚持了这么多年，冷嘲热讽都尝了个遍，他以为自己已经心硬如铁，毫不在意。直到今天他明白，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只是想有一个珍惜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