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道我是七侠镇万利当铺钱掌柜之妻,唤我一声:钱夫人。因我对相公期望颇高,家教甚严,“七侠镇第一悍妇”之名不胫而走。
可我本只是王清和而已。
冀州有一家开武馆的,姓王。二十年前,少年娶了自己的小师妹,小师妹身上浑然没有半点女子的温婉与扭捏,性情不见温和却也真实可爱,少年深爱之。
少年耿直,少女倔强,日子是吵吵闹闹却也恩爱。小师妹接连生下六个大胖小子,在她与夫君成婚的二十年时诞下了一个女娃娃,便是我。
王清和之名是父亲托附近的孙秀才一早取的,取自谢灵运一句“首夏犹清和,芳草亦未歇”,意在:我能如这初夏天气般,虽出身武馆之家,却能有清爽煦和的性格,给人如沐春风般的感觉。
可什么叫耳濡目染?什么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父亲只识得枪法棍法,母亲也不通女则女训,我跟着六个兄长和十几个师兄弟们上树掏蛋、下河摸鱼,淘得无法无天。我每每闯了祸,父亲气得七窍生烟,刚拿起藤条作势要打我,便被师兄弟们重重拦着,兄长们又将我护在中间,雷声大雨点小,每每又作罢。
眼见王家混世小魔王不好管教,父亲在我七岁那年,斥重金请了四位先生来家里教琴棋书画,试图把我从无法无天的小道上及时拉回到温婉娴淑的康庄大道上。那段日子简直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段至暗时光——四个先生,一个学生,连手板都要打四份的。
学琴的先生教的是古筝,光是“托、劈、抹、挑、勾、剔、打、摘”这八字,我就佯装记了五六日才记住。先生要我练,我便练,只不过要夜半三更再练。呕哑嘲哳难为听,鬼哭神嚎惹人弃,引得街坊邻居频频投诉——“我说王夫人啊,你家七娘真不是个弹琴的料子。怪声怪气惹得我近日总是梦魇,梦里七娘追着我要给我表演呢,吓得我一身一身出冷汗。”
为保邻里和睦,母亲含泪送走了先生。
这个棋啊,不是五子棋,是围棋!先生说的什么“这棋活了”“这棋死了”什么的,我实在是听不懂。先生坚持教了三个多月发现我硬是连门都入不了,撂下一句“老夫江郎才尽,还请另聘贤能”便拂袖而去。
教画画的窦先生是个奇葩,上来就让我画一幅,测测我的灵性,他可不是什么朽木都收的。我随手画了一只虎,可怎瞧都像只犬。窦先生看穿了我的小心思,当场改口就算出朽木他也能开出花来,硬是收下了我。他与其他夫子满口教条不同,常拉着我外出写生,虽说我的画画造诣无半分精进,但我俩成了忘年之交。没过多久,他便请辞,说是家中长辈安排了门亲事,要他回去。后来我们又一次重逢在七侠镇,他已蓄起花白胡须,我已嫁作人妇,光阴似箭啊,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作者正文暂缓,来段钱夫人视角的番外篇。钱夫人算是武林外传第一反派了,但我觉得她走到绑架小贝这一步,除了她自身性格缺陷,还有钱掌柜的问题,以及机缘巧合下与佟湘玉的误会。这篇不是开脱,只是试从钱夫人角度,给她一个还算不错的结局(毕竟喜剧里可以没有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