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乌龙

次日一大早。

客栈的众人昨晚显然睡得不好，或者干脆说没睡，都是一副脸色苍白，黑眼圈快掉到了地上的模样。

秀才得了佟湘玉的批准，寸步不离地守着小郭，括弧带薪休假，不扣钱。

佟湘玉有气无力地招呼着客人，脸上打的腮红都遮不住她眼底的青色。她正用余光怯怯地偷瞄昨晚来的不速之客——公孙乌龙，他倒是起得挺早，正盘腿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佟湘玉有些无聊地想：老头还挺自律，怪不得是个高人讷！

公孙乌龙听见下楼的脚步声，来人脚步声轻而捷，呼吸之间听不出间隔。他闭着眼打招呼：“三妹起得早啊？”

白三娘也不意外，自然地坐到他对面：“你更早……”

公孙乌龙本就深夜到访，跟此时也就不到三个时辰，白三娘猜测道，“你不会是没睡吧。”

公孙乌龙也是坦诚：“善哉善哉，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睡过觉了。一闭上眼睛，眼前全是那些被我杀掉的人啊，晃来晃去，赶都赶不走。有些个死相凄惨的，没了脑袋都跟着我啊。”

“这就叫报应，”白三娘心直口快。

公孙乌龙无奈地摇摇头：“三妹啊，这么多年没见，你这嘴啊还是不饶人。这也就是你，换作旁人……”

白三娘替他补上后半句：“下一秒就是个死人了是吗？”

公孙乌龙无所谓：“不过随你怎么说，反正我遇见吕大师了，我马上就得以解脱了，善哉善哉啊…”

白三娘好奇：“你又不是和尚，老说这干嘛呀？跟谁学的？”

“少林寺的智清大师，他平时老挂在嘴上，听着觉得烦，自己说起来，还挺过瘾。”

见公孙乌龙主动提起了智清大师，白三娘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不露声色地试探道：“听起来你们关系不错啊，那你为什么杀了他呢？”

饶是少林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江湖上早就起了风言风语，但对真凶的猜测众说纷纭。公孙乌龙却没意识到白三娘是从何种渠道得知，如此确定杀智清的人是自己。

或者说，他压根儿不在意，杀都杀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更何况，公孙乌龙颇有微词，“谁让他先骂我的呢？那天啊我心里烦躁，那我就去找他开解开解，上来先是给我来了段绕口令，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什么的…”

白三娘解释：“那不是绕口令。所谓‘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出自《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那可是大乘佛教里的重要义理。”

公孙乌龙：“他也是这么说的，能度一切苦厄，我说我听不明白，他就又给我念了首诗，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白三娘顺口接上，“那是六祖慧能的诗，有大智慧！”

“他也是这么说的，”公孙乌龙的语气略显遗憾，“三妹啊，你跟智清倒是能聊得来。”

“聊不来，你就跟他动手啦？”白三娘怀疑道，“不至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