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神女穆倾颜的到来,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四象学院这片深潭,激起的波澜久久未能平息。尤其是她与“凤倾”那场当众的、充满火药味的对峙,更是成了所有学员茶余饭后最热门的谈资。
一方是地位尊崇、圣洁高贵的神殿神女,一方是近来风头极盛、行事刚烈神秘的外院天才。两人之间那明显不对付的气氛,瞎子都能感觉得到。
穆倾颜入驻学院后,并未立刻有大的动作,只是每日在神殿长老和精英弟子的护卫下,于学院各处“巡视”,偶尔在讲武堂发表一些关于“信仰”、“净化”、“遵从神谕”的演说,姿态摆得极高,吸引了不少盲目崇拜者和一些意图攀附的学员。
而“凤倾”,则依旧深居简出,仿佛那日的冲突并未发生。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的杀意与警惕,已然提升到了顶点。她知道,穆倾颜绝不会善罢甘休,那日的隐忍,不过是在寻找更合适的时机,或者积蓄更狠毒的力量。
暴风雨前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这一日,学院为欢迎神女莅临,特意在中央广场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论道交流会”。美其名曰交流道法,实则是为神殿和神女造势,同时也给院内天才一个展示的平台。
高台之上,学院高层与神殿来人分席而坐。穆倾颜端坐主位之一,周身圣光缭绕,面容慈悲而疏离,如同神像。台下,人山人海,几乎全院学员到场。
交流会上,先是学院几位风云榜前列的学员上台演示玄技,阐述修行心得,引得阵阵喝彩。随后,几位神殿精英弟子也登台,展示了几手精妙的、带着浓郁“净化”与“神圣”气息的功法,确实有其独到之处,让不少学员目眩神迷,对神殿更生向往。
气氛逐渐被推向高潮。
终于,在所有人的期待中,神女穆倾颜缓缓起身,莲步轻移,走到高台中央。她目光扫过台下众生,空灵的声音通过特殊阵法传遍全场:
“天道运行,自有其理。众生沉浮,皆因心念。执迷者,堕入苦海,永世沉沦。觉悟者,蒙受神恩,得享永恒……”
她开始宣讲神殿的教义,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描绘着一个信仰神殿、遵从神谕便能得到净化、获得力量与永生的美好蓝图。许多心志不坚的学员听得如痴如醉,眼神变得狂热。
“……然,世间总有愚昧顽劣之徒,执迷于自身私欲与力量,背离光明,甘受污秽侵蚀,甚至……妄图以卑劣手段,玷污神圣,其行可诛,其心当诛!”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陡然转厉,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凛冽的杀意!同时,那看似悲悯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箭矢,精准无误地再次射向了台下人群中的“凤倾”!
又来了!
所有人都心中一凛,知道正戏要开场了!神女这是要再次向凤倾发难!而且是在如此正式的场合,当着全院师生的面!
“凤倾”站在人群中,面色平静,仿佛那针对性的目光与话语与她无关。但她垂在袖中的手,已然微微握紧。
穆倾颜盯着她,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便如台下这位凤倾师弟,你身负诡异之力,心藏戾气凶念,于秘境之中行踪成谜,更曾与神殿使者失踪有所牵连。本座念你年轻,多次给予机会,望你迷途知返,主动向神殿坦白自身隐秘,接受净化指引。奈何你冥顽不灵,非但毫无悔意,更于大庭广众之下,污蔑神殿清誉!你,可知罪?!”
这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比上次更加狠毒直接!几乎是将“凤倾”定性为了邪魔外道,神殿的敌人!
全场哗然!所有人都看向“凤倾”,看她如何应对。
南宫烈气得脸色通红,就要破口大骂,却被“凤倾”一个眼神制止。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凤倾”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被指控的惊慌与愤怒,反而露出了一抹极其古怪的、混合着冰冷、讽刺与浓烈恨意的笑容。
她没有看穆倾颜,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高台上那些学院高层,以及台下所有的学员,声音清朗,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神女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或者说,是这身神圣的皮披久了,连自己原本是个什么东西,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这话语中的不敬与挑衅,简直到了极点!
穆倾颜圣光下的脸色瞬间一沉。
“凤倾”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继续朗声说道,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落玉盘:
“你口口声声净化污秽,引导众生。却不知,一个连至亲血脉都可以背叛、弑亲夺宝、心如蛇蝎之人,有何资格谈论‘神圣’与‘净化’?!”
弑亲夺宝!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炸得所有人头晕目眩!
“你胡说八道什么!”穆倾颜再也维持不住那悲悯的姿态,声音尖利地打断她,周身圣光剧烈波动,显露出内心的惊怒。
“我胡说?”“凤倾”猛地转头,目光如两道冰冷的闪电,直刺穆倾颜,那目光中蕴含的恨意与威严,竟让穆倾颜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那我便帮神女殿下好好回忆一下!”
“昆轮山巅!四大家族围攻!是谁在背后捅了至亲姐姐一刀?!”
“又是谁,假意被俘,哭求救命,实则与敌人里应外合,只为抢夺一枚戒指?!”
“穆倾颜!看着我这张脸!你可还认得?!你可还记得,你那被你亲手推下悬崖、万劫不复的‘好姐姐’——穆倾城吗?!”
最后这一声质问,“凤倾”几乎是吼出来的!她不再掩饰那刻骨的恨意与杀机,那磅礴的精神力混合着两世为人的怨愤,形成一股无形的冲击,狠狠撞向穆倾颜!
虽然容貌、声音、气息都经过了伪装,但那双眼睛,那眼神中蕴含的、独属于前世穆倾城的冰冷与桀骜,以及那灵魂本源的气息,却让穆倾颜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你……你……”她指着“凤倾”,手指颤抖,嘴唇哆嗦,再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恐惧与难以置信!
她怎么可能还活着?!明明已经魂飞魄散了才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还成了四象学院的学员?!
这番突如其来的指控与反问,信息量太过巨大,太过骇人听闻!
神殿神女,竟然是靠弑亲夺宝上位的?!而且还牵扯到另一个世界的恩怨?!
整个广场,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惊天秘闻震得目瞪口呆!
高台上的学院高层们面面相觑,神色凝重。神殿长老们则是又惊又怒,试图喝止。
东方玉清眼中精光爆射,看向“凤倾”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兴趣。北堂雪更是捂住了嘴,清冷的眼眸中满是震惊,她终于明白,为何自己关于“凤倾”的预言会如此混乱,原来他的来历,竟如此匪夷所思!
“怎么?无话可说了?”“凤倾”看着失态的穆倾颜,语气冰冷而残酷,“收起你那套假仁假义的把戏!你的神圣,建立在至亲的尸骨之上!你的净化,掩盖不住你灵魂的肮脏!”
“闭嘴!妖言惑众!”一位神殿长老猛地站起,强大的威压如同山岳般向“凤倾”压来,“胆敢污蔑神女,其罪当诛!”
然而,不等学院高层出手阻拦,也不等“凤倾”有所动作——
“噗——!”
高台之上的穆倾颜,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那鲜血并非鲜红,而是带着一丝诡异的暗金色!她周身圣光剧烈闪烁,明灭不定,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身体摇摇欲坠,竟是被“凤倾”这番话,直接气得心神失守,引动了旧伤(或许是强行提升实力或修炼神殿秘法留下的隐患)!
“神女殿下!”神殿众人顿时慌了手脚,连忙上前搀扶。
场面一片混乱!
“凤倾”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只有大仇得报一角的冰冷与决绝。她知道,这只是开始。今日当众撕下穆倾颜的伪装,等同于与神殿彻底宣战。
但她不在乎。
有些仇,必须报。有些真相,必须揭开。
她转身,不再看那混乱的高台,在无数道震惊、骇然、恐惧、探究的目光注视下,一步步,从容地离开了广场。
身后,是神殿的惊怒,是学院的哗然,是穆倾颜怨毒到极致的目光。
当众揭穿,撕破伪善。
四象学院的天,要变了。而她“凤倾”(穆倾城),便是那搅动风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