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总是这么漫长。
茗从用手肘撑地,慢腾腾的爬起来,她浑身酸疼,皮肤表层偶尔闪过噼啪的电流,浑身上下遍布大小伤口。茗呼出一口浊气,摇摇晃晃地迈过地上的尸体,视线出现几个黑点,满满往周边扩散。
不能晕,不能倒下。茗掐了把自己身上的刀口,随便找了个方向,离开了战斗现场。
不知走了多久,茗撑不住了,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她摇了摇头,再次爬起来,颠三倒四的往前走着。
天边渐渐泛起亮光,身体的不适感在此刻达到顶峰。
茗喷出一口血,脱力靠在一棵树干上,痛苦的抓住胸前的衣服:“…咳……”
超度给人体带来的强大负荷远不是区区兵粮丸能够缓和的,怪不得当初纲手表情那么严肃的警告。
她甚至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正处在出气多进气少的状态。
茗闭了闭眼,思索自己接下来要去哪——如果活下来了的话。
木叶肯定回不去了,这时候火影大约在集结兵力,准备对她展开追杀,通缉令也满天飞了。
这几年要好好保存实力,不能暴露在大众视野里,最好的去处就是去黑市找公社接活,那种公社不会细纠身份,麻烦事少,对任务人不闻不问,只要到拿酬金就行。
所有人都脏的地方最容易隐藏自己了,就算被发现了一时半会也查不到她身上,等终于有人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她早就远走高飞去另一个地方了。
对,黑市最容易隐藏身份了,等之后,就去那里吧……
去……黑市。
一枚晶莹剔透的雪花飞舞着落在了茗的鼻尖上,她的手无力地垂下,双目紧闭。血掺杂着雪在她身边凝结成了粉红的一片,冬日惨白的冷光散落在她身上,显得她暗淡而轻渺。
一双温热的大手握住了茗的两只手。
少年半跪着,捧着她的手揉搓,送到自己嘴边哈气。
带土解开身上的衣服,尽数披到茗身上,伸手将她捞进怀里:“……抱歉,我来晚了。”他用脸颊蹭了蹭茗的脖颈,眷恋的闻着她身上的香气。
黑色漩涡扭曲,带土抱起茗,两人消失在茫茫天地间。
……
另一边,生田立在抢救室门外,额头抵墙,眉头紧锁。猿飞日斩拄着拐杖坐在他身边,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几分钟后,抢救室上方的红灯熄灭了,生田大步迈到门口:“怎么样了?”
纲手一脸惋惜:“他们身上的伤非常特殊,是电流撕裂内脏造成的,抢救回来的几率很小,拥有这种能力的术……”纲手避开了生田的视线:“我只在茗的‘超度’上见过——她忍术很厉害,你知道吗?”
生田颓废的摇头:“我从没听她说过,但阿斯玛和静静子那两个孩子应该知道。”
日斩忽然开口:“日向一族对族人修行忍术的管控很严格,既然茗的忍术十分强大,那么只靠她自己肯定不行。”
“您是说……?”
“日足知道这件事,并且推波助澜了。”日斩说,“这是日向家内部的事,跟茗叛逃没什么关系。”
“我知道的。”生田叹了口气,“阿斯玛怎么样了?”
“他加入了水门临时编制的搜查队,跑出去找茗的踪迹了。”
排查战斗现场时发现了除暗部成员之外的大量血迹,经过核对确认了血迹正是茗的,她大量失血,行动力大幅度下降,按理说是跑不远的,可他们没有找到她。
可惜快天亮时下起了大雪,给搜查队的行动增添了不必要的负担,否则这时候也该有茗的消息了。
“卡卡西被送回来时还撑着没晕过去,他说茗那时候精疲力竭,肯定跑不远。”纲手拧眉思索,“…不应该啊……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搜查队一点消息都没有,有没有可能是她被人救走了?”
“不可能。”生田果断否认,“阿斯玛的口供说,茗在叛逃前一天他们还见过,那时候她正要去执行任务,阿斯玛把生日礼物送给了茗后就离开了,她没有半点叛逃的迹象,还有心思和他开玩笑。”
“也就是说,茗是在和你弟弟告别去执行任务后产生了叛逃的念头,并且知道了某些事,所以把木叶的几个高层给杀了?茗是个理智的人,我不相信她被人哄骗,她肯定是自愿的。”纲手笃定的说,又问,“所以她到底去执行什么任务了?又发现了什么秘……”
她话说到一半,忽然住嘴了。纲手想起来,茗本来要杀的不止有那几个高层,还包括三顾问甚至第三代火影,她敢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去挑战整个高层,连影级忍者都包括在内,说明茗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了。
她一定知道了某些秘密,事关整个木叶高层,就是这些秘密让她抛下了亲朋好友,不顾一切地叛逃了。
纲手和生田同时看向日斩,后者严肃的绷着脸,目光深远:“…那天她去执行的任务实际上是我指定的,这是高级保密的任务,除我之外没人知道,就连水门也不知道。”
言外之意,不会告诉他们。
“……”生田失望地点头,“好吧。”
昨晚根部基地的火光扑灭后,水门连夜召开了会议,他原本想先下达追捕命令,等把茗带回来后再发落,谁知三顾问强行要求他下达追杀令。
重点是他们的理由很正确,茗杀了这么多人,就地处决才是最合理的,水门没办法,只好下达了追杀令。
……
雪停了,树林的枝桠上压满了厚厚的积雪。
几道人影突然出现,一条狗鼻子触地嗅了嗅,忽然急促的叫起来,显然是发现了什么。几个人把注意力集中在地上,忍犬前爪刨地,把积雪翻了出来。
不出几下,底下被雪掩盖的鲜红显露出来。
“看来就是这附近了。”犬冢花看向阿斯玛,“你还好吗?”
木叶有规定,凡是忍者叛逃,除非特殊情况外是不允许叛逃忍者的亲朋好友参与搜查的,除了预防对方把叛逃忍者放跑外,也为了保护对方的心理不受伤害。
阿斯玛没说话,只是沉默的摇头,示意他们自己没事。
他不明白,茗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才一个下午加一晚上没见而已,他才刚把迟到的生日礼物送给她。
为什么叛逃?为什么离村?为什么袭击高层?为什么偏用狐狸的救世?
日向茗,你是知道了什么对吗?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要对茗刀剑相向,要把所有自己所知道的击杀忍术用在她身上。
茗,你想清楚了吗?
这可是无数个你珍惜的人换来的木叶村啊,是你生长的地方,你舍得离开这里吗?
茗,后会有期。
阿斯玛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骨头发出“咯咯”的声响。就在此时,他脖子一僵,目光锁定了某棵平平无奇的树下,抬腿飞速冲过去。
“阿斯玛!”
“喂!”
其他几人连忙跟上去。
阿斯玛猛扑倒雪地里,这有很大一片粉色的血,是血液和雪凝结到一起形成的颜色。
他用手扒开雪地,鼻尖萦绕的淡淡的血腥味刺痛了他的心脏。阿斯玛认真仔细又小心地翻找,几分钟后,他在雪地里找到了某个脏兮兮的物件。
——那是一枚沾满了鲜血的平安福。
正静静的躺在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