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发生时我上班已经有些年头了，一个人值班，车祸送来两个人，母女两个，母亲送来时人已经没了，女儿送到手术室急诊手术，诊断是口腔外伤出血，五官科医生催的急，让我赶紧麻醉，我查看了一下病人，意识清晰，血压、心率生命体征都很平稳，就进行了快速全麻诱导。
全麻药推下去，我拿着面罩准备做呼吸时，我意识到坏了，这个人居然还伴有上下颌骨的骨折，呼吸根本做不进去。
麻醉科的同行都知道，即使是预充氧充分的情况下，留给我们的气管插管时间也只有5分钟，如果5分钟内插不进又做不进呼吸，病人的大脑将出现不可逆性的损害，直至死亡。
呼吸做不进去，只能抓紧时间强行气管插管，结果喉镜挑开口腔一看，黑呼呼的全是血，什么都看不到，那一刻我意识到完了，这个病人要栽在手术台上了，我赶紧向五官科医生求援，“气管插管插不进去，你们赶紧做气管切开。”五官科医生也慌了：“这个我没做过啊，要不我打电话叫主任过来。”
“那你还不赶紧打，病人马上就要缺氧死了！”
我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冲他们喊。五官科医生忙不迭地去打电话，护士们忙着去找气管切开包，通知总值班。
我一个人做在病人头侧，托着面罩，做着明知道没有任何效果的努力，希冀着能送一点氧气进去。
“要不你再试一下。”旁边一个声音说。
我也正有这样的想法，因为等到五官科的主任赶到，病人早就缺氧死掉了。
与其坐等，真不如再试一次。于是我再次用喉镜挑开口腔，还是黑乎乎的一片，用吸引器怎么也吸不完，骨折创口源源不断地往外面渗血，视野一片模糊。
“你就试一下吧。”
那个声音又响起，同时递过来一根弯曲好的气管导管。
我接过来，摸索着往口腔深处插，居然没有任何阻力地进去了，我心中一阵狂喜，赶紧接上呼吸回路，一个手动呼吸做下去，果然在里面。
我喜不自胜，转过头准备报告喜讯，却发现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事后当我问起当天参与手术的同事，是谁在我旁边跟我说话，又是谁递给我的气管导管。
他们都说那天插管时只有我一个人在手术间，他们都在忙着准备手术器械和向上级医生汇报。他们给出的合理解释是，人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容易出现一些幻觉。
但是我宁愿相信，是某些亡灵在籍我们的手来挽救他们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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