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去了桃林一趟也算了却瑶光的心事，折颜既答应了自然会以最稳妥的方式尽快送到昆仑墟。至于墨渊听不听或者如何做都是他的事，同为上神总不好越俎代庖，横加逼迫。

三分人事已经尽力，余下的便看七分天命。

不同于瑶光的好心情，素锦回来以后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三天才出来。

于素锦而言，她一生中最深重的噩梦不是被心悦之人侮辱鄙弃，也不是被挖去眼睛，剔除所有贬去若水，甚至不是历经那痛彻心扉直到麻木的百世情劫，而是三百二十一岁生辰那日醒过来族内无人，她成了世上最后一只素锦。

她恨玄女，若不是她为着自己的私心去偷阵图，大阵不会那么快被攻破，军中不会因此没了后手只能兵行险招。

所以让她见到玄女，她拼了性命也不会放过她！即使明知道上神不希望她这样偏执，她还是没放弃这股恨意！

可看到玄女时她却险些认不出来，眼前的人真的是她恨的玄女吗？她们除了名字一样其他的似乎再没相似之处了。

她前世见到玄女时她已经是翼族的君后，那时她是同翼君一起来贺天君大寿。

玄女生了一张与白浅别无二致的美丽脸蛋，穿着华贵无比的玄色君后冠服，妖娆冷艳，只眉宇间萦绕着点点愁意和恨意。

那愁意是为了那个不会醒来的病孩子应儿，而恨意则更加直白，因为那丰神俊朗的翼君眼里只有白浅。

可现在的玄女不过清秀之姿，哪有当年的倾城颜色？

她青衫素面，长发微束，知足得握着锄头在开荒。

为什么呢？玄女那样野心勃勃，不择手段的女人为什么会安于劳作？

“锄地有什么高兴的？”

“啊？什么？”

玄女从忙碌里茫然抬起头，不知道这个叫小五的小丫头怎么又愿意理会她了。

似乎自从她们离开两位上神的视线以后，小五就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对她有着浓烈得不得了的敌意。

“为什么？”

素锦又阴沉着一张脸问道，语气里有满满的复杂。她甚至是强烈得希望玄女可以撕破伪装，说出一些恶毒的话，这样…这样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对上神说玄女并不无辜，也不值得原谅，是死有余辜！

“因为天气很好，早些将地整理出来就可以种上草药，上神就能教我更多的东西了…”

玄女好脾气的笑笑，并不计较小孩子的喜怒无常。自从来了桃林以后，她才见到了另一种生活的可能，这种平和美好的日子或许就是最好的归宿。

有了这样的认知，她一日比一日温和，连上神都说她有长进。

“你给我闭嘴，谁要听你说这些了！你不觉得你应该换一种生活吗？嫁一个尊贵俊美的郎君，锦衣华服，高高在上，大家都得捧着你…”

素锦近乎歇斯底里得叫停了玄女的话，然后几步上前盯着玄女的眼睛不愿错过一丝一毫的情绪，她稚嫩的童音也变得低沉而富有引诱的意味在描绘一个全新的画面。

玄女被这异常的表现惊得退后一步，有些被镇住了，只愣愣得说出了内心的想法

“你说的哪些我并不心动，因为瑶光上神教导我心思澄明，立身要正，不生强求之念，常存奋进之心，如此方可立世。

所以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就很好。

虽算不得折颜上神的弟子，但上神仁爱教导我医术，还愿意庇佑我。在这十里桃林里，我能堂堂正正的做人，不受人白眼，不被父母逼婚。只要我认真学习，将来一定能成为一个好大夫，救助更多的人。”

看着满脸憧憬，眼睛亮晶晶的玄女，素锦深吸一口气背过身，她简直被气得想哭。

这样纯白的玄女她要怎么动手？

瑶光上神对玄女说的话又哪一句不能用在她身上？

素锦花了很长时间才平复心情，而玄女则看了看这个奇怪的孩子便继续干自己的活。

回去的当晚，素锦久久无眠，两个玄女交替得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不停得说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还是扛不住疲惫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的是依然还是玄女。

她看到玄女抱着孩子日夜悬心，为了医治应儿偷走了墨渊的仙身炼药还顺带掳走了阿离，白浅因此血洗大明宫，毁了玄女的脸而自己也落得一身重伤，得亏夜华去了才全身而退。

而玄女见容貌恢复原样接受不了，自挖双眼，精神崩溃之下还毁了容貌。

出于对白浅的怨恨，玄女在杀死离怨后决定去人间杀死胭脂以求擎苍增强法力突破东皇钟杀了白浅。

但她的夫君，大紫明宫的主人离镜心系司音，疼爱妹妹所以放弃了她也放弃了那个沉睡不醒的孩子便派人捉拿她。

玄女在翼族公主胭脂和昆仑墟弟子子阑的帮助下带着应儿一路往瀛洲去取神芝草，结果不敌守护仙草的四大凶兽。

翼君离境为了救妹妹，带着兵将进来抵挡了一阵，还是夜华来了才解开危局。

可夜华取了两株以后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却施法毁了其他的，玄女疯了一般得冲了上去抢害得夜华伤了手臂却没抢到还害得自己奄奄一息。

虽然最后在胭脂的跪求下，夜华虽沉了瀛洲但好歹施舍了一株草，玄女却不行了只来得及摸了摸孩子熟睡的小脸，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孩子托付给胭脂。

多可笑？夫君在侧，她却只能把唯一的孩子托付给曾想下手伤害的人？

随着玄女闭眼，梦境逐渐破碎成灰，素锦才算醒了过来。

那一刻，她泣不成声…

素锦知道这并不是个简单的梦，而是她将埋在记忆深处的一切又翻了出来。因为要纯粹的恨，所以她只能记得玄女最可恶最该死的模样。

可偏偏在梦里，她又重新看到玄女的爱，玄女的恨，玄女的愧，玄女的不甘与不舍…

谁不是痴人呢？玄女和前世的她又有什么分别？

处境尴尬，身不由己，所爱之人视自己为粪土，还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最后落得个不得好死……

她与她本就是一样的人

她赎清了所有的罪过，所以上天又给了她机会，那么这一世她便也无法惩处承受过报应的玄女了。

玄女，愿你心如琉璃，所愿永不更改，否则这因果还是会讨回来的。

现在…便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