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锦,你过来,捧着结魄灯。”
“我?”
素锦不可置信得看了看父亲又指了指自己。
“这是你的责任,你是上神的徒弟,承平是上神老部下的孩子,合该你带他回家的。”
尘昀点了点头,笼着烛火小心而坚定得将灯递到了素锦手上。
素锦本能得不敢接,但父亲的这几句话让所有的推辞的话都被瞬间堵回了腹中,她知道父亲说得没错。她作为师父的徒弟,这是她的本分。
她硬着头皮握了握拳,随后竭力克制颤抖护住了结魄灯,在那一刻她的心却颤得更厉害了,因为两世了…她又握起了结魄灯。
来时的一群人又排成一长队向外走去,沿路都有士兵打着灯笼照亮,这灯火的尽头已经延续到了北荒驻东南荒的主府门口,哪里有承平的血脉至亲在候着。
素锦走在最前面,用长袖紧紧围着结魄灯唯恐午夜寒风拂灭了希望。她身后是寒荀亲自抱着盖着红袍的承平,再之后才是沉默着的一群人。
他们浩浩荡荡得离开,丝毫没有避人耳目的意思,任由各方探子来来去去。
主府门口除了士兵还站着一眼数不清的平民,这都是当年的遗属,今夜得到消息后自发着素服捧烛等候着,等候着一个几乎从未见过面却紧紧牵动她们心的孩子回来。
打头的是一位荆钗布裙的老妇人,她唇色苍白,眼神无神,呈久病之态但花白的头发却并无一丝蓬乱,她站在那里仿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却又有极致刚强的毅力。
而在她身边年轻的妇人看起来气质更温婉柔弱一些但凹陷的面颊和枯槁憔悴到麻木的神态几乎摧毁了她的秀美。
她们二人带着一身晦暗相互扶持着站在一片烛火中,当远远看到回来的人时她们眼神猛得亮了一下然后又陷入更深沉的死寂,无尽的泪水又从红肿干涸的眼窝中急促得滑落。
“平儿”
不知是她们谁叫了一声,哽咽干哑而又不失温柔。年轻一点的妇人忍不住想扑上来掀开红袍看一看自家几日未回家的小子,但年老的妇人却虚弱而坚定得唤了一句
“珍娘”
“娘,平儿那么久没回家,我就想再看看他”
被唤作“珍娘”的妇人正是承平的母亲,她定住了身子,眼泪成串的滚落。她很少违逆婆母但这次她却不曾回头。
承平的祖母晃了晃身子显些支撑不住但最后她还是拒绝帮扶,自己坚强得站稳了身子。她何尝不想再看看孙儿,但她已经送别了几代亲人,在看到披在孩子身上的红袍时就猜到了若揭开红袍会是个什么景象。
她虽是凡俗妇人却也不屑于用孩子的死博什么同情,同时她也希望在场的人以后再想起自家孙儿时不会只是这么个狼狈残破的模样。
“这里这么多人呢,让上仙们为平儿清理一下再看吧”
无人知她说这句话时是怎样的心情,但她还是坚持喘息得说完了,只是抬袖时并非是如众人以为的掩面拭泪,而是悄悄逝去嘴角呕出的鲜血。
这时的珍娘已经走到了承平面前,只差一步就能拥他入怀,但她听明白了婆母的意思。
她也不忍心啊,不忍心自己的孩子连最后的体面都没了。
她停在哪里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隔着红袍一下一下抚摸着自己的孩子,仿佛他没有遭遇不测而是累得睡着了才没有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