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蜂腰雌狮醒来时,已经是黄昏了。夕阳西斜,通红的阳光撒在葫芦荒地,把葫芦荒地给染成一片红色。
蜂腰雌狮使劲嗅嗅四周的气味,一股熟悉的气味扑鼻而来,这正是之前它和红飘带一起生活的领地。边界线的味道很浓烈,散发出它曾喜欢的红飘带特有的味道。边界线上的鬣毛刚刚黏上不久,粪便和尿液气味浓烈。毫无疑问,是红飘带把它救回了葫芦荒地,并且加固了气味边界线。
此时,蜂腰雌狮感到一阵口渴。它离那个滴水的石臼并不远,石臼里面盛满了水。蜂腰雌狮试着微微起身,迈着步子慢慢走了一步——那条受伤的腿火辣辣地疼,看样子有一段时间不能跑了。它费劲地一瘸一拐地挪动到石臼边,吧嗒吧嗒喝起了水。
喝完水,干得冒烟的嗓子舒服了许多。蜂腰雌狮就地趴下,小心翼翼挪动着受伤的腿,闭目养神。脑海中浮现出了许多事情,它也不管饥肠辘辘的胃,眯着眼睛想起了心事。
它已经很疲乏了,它觉得应该让自己好好地睡一觉,至少把精神给养好来,才有可能实现那个虚幻缥缈的梦。蜂腰雌狮闭起眼睛,正打算好好睡个回笼觉,一闭眼,红飘带的身影又在脑子里晃荡了。它很气愤,自己为什么就忘不掉一个刽子手呢?
像忘掉黄巨鬣和辫子雄狮那样忘掉红飘带,这不该是件难事。它深呼吸几口气,缓缓地再次闭上眼——不不,为什么那团火红色的鬣毛又在眼前飘动了啊?!它气急败坏地吼叫几声,旁边一只看热闹的黑姬鼠趁势躲回了洞里面。
好吧,它妥协了,蜂腰雌狮无奈地想。不让睡觉它就不睡,想想心事和未来倒也是一种不错的消磨时间的方法。
想什么呢?绕来绕去,还是得绕到它最不想提到的红飘带身上,它无奈地叹了口气。它怎么也想不到,与自己朝夕相处一年的红飘带,会在最紧要的关头背叛它,刹那间也变成可恨的恶魔!它眼睁睁地看着红飘带和无鬣公狮残忍地杀戳它亲爱的姐妹们的孩子,它却无能为力,只能袖手旁观。难道,经过大半年的改造,等于白费心机?
蜂腰雌狮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现在不可能完成自己的梦想——寻找一头既不屠幼,也没有雄尊雌卑的理念的超级大雄狮。它的一条腿已经受伤了,连捉一只斑马崽也十分困难,没有食物的供应,再这样下去,只有一种结局,只会倒毙在荒野。如果自己都无法生存,更别提自己找到新型雄狮梦想。
生存下来倒并不是个难题,附近的狮群看它是一只年轻貌美的雌狮,捕猎本领高超,也没有生育问题,那些掌门雄狮一定会邀请它加入。既然如此,要弄到食轻就是轻而易举的事了。但它厌烦了雄狮的陋习,其他狮群的掌门雄狮和红飘带一个样。它不傻,既然已经从一个火坑里跳出来,它就不会再傻傻地跳进另一个火坑里,自讨苦吃。
蜂腰雌狮眉头微微一皱,心又生一计——那如果假装混进其他狮群里生活,养好身体之后再立刻头也不回地离开,岂不是一个两全之计?这方法听上去确实不错,既不会给自己传播后代,还能养好身体和精神,妙哉!
但它不是那么单纯的雌狮了,它早已经过了那个天真懵懂无知、做什么事都不好好思考前因后果的年龄,它学会了判断后果。是的,乍一听,的确是一个完美的伎俩,好得挑不出毛病来。它忽略了未来了,固然这么做一时爽快,却也给其他的狮群留了个警告,都要把它当仇人了。罗利安大草原上,满满的仇敌,怎么生存哪?
在这种无法追撵猎物,无法生存,又不想加入其他狮群的情况下,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重新和红飘带在一起生活。可它无法忍受红飘带杀幼的恶魔习性,它不愿和黄巨鬣、辫子雄狮那样的恶魔一起生活。虽然红飘带与它生活一年多了,但杀幼的习性不改,就等于零。唉,过去的日子如轻烟,风轻轻一吹,便烟消云散了,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它一年多的努力算白费了。
难道它就这样任由自己死去吗?
蜂腰雌狮觉得,如果它没有抱着寻找新型雄狮的梦想,它死去肯定不是什么大事。自然界中每天都有逝去的生命,区区它一只雌狮自然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它死去了,意味着组建新型狮群的希望就要这样破灭啊!
既然如此,那还能怎么办?蜂腰雌狮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到合适的办法,不禁愁肠百结。唉,说什么梦想啊!雄狮永远都是那个德行,哪里是区区它一只普普通通的雌狮想改变就改变的?雄狮的这副德性是从大自然中慢慢进化来的,也对它们雄狮有好处。它蜂腰雌狮倒不如不要管七管八的,遵从大自然的决定似乎更有道理一些,它想。
但蜂腰雌狮打从来到这个世界上便有一种不服输的性格。如果它只能一味忍受雄狮的种种缺点,忍受雄尊雌卑带来的各种不便,它又不甘心。哪里有雌狮出生起就甘愿被欺负、被奴隶的?尤其是看见自己的宝贝被雄狮一口咬死,简直心都要碎了。它不甘哪,凭什么雌狮就要白白为雄狮受苦受累?
蜂腰雌狮心底的怒火还未烧干,却不能发泄出来,简直比吃黄连还苦还难受了。那根狮尾巴缓慢而烦躁地转着圈——它真的无能为力了。
它侧着身体,脸上露出无尽的惆怅。哦,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它更烦心更倒霉的雌狮了。它已经为姐妹们带来了无穷的灾祸,却无法弥补姐妹们。想到一只只无辜可怜的幼狮,它心里总是抱有深深的罪恶感,却什么也不能做。
它沉默了一阵。
近处,红飘带的一声轻吼,打断了蜂腰雌狮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