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被她这句直白的话堵得半天说不出话,耳根的红意顺着脖颈悄悄蔓延,他猛地别过脸,袍袖下的手指攥得发白:“姑娘请自重!”
冷冰泪看着他这副纯情模样,反倒觉得新鲜。上一世见惯了冷家那些虚与委蛇的嘴脸,眼前这男子倒像块没被污染的璞玉,连生气都带着股束手束脚的憨态。她索性往前凑了半步,鼻尖几乎要碰到他衣襟上绣着的墨竹纹样:“自重?我不过是说了句实话。你盯着我看了足足两刻钟,不是喜欢难道是看我脸上有花?”
“你——”男子猛地转头,眸色沉沉地瞪着她,可那点怒意很快就被眼底的困惑取代,“你身上穿的是什么衣裳?为何会晕倒在这荒郊野外?”
冷冰泪这才低头打量自己,黑色紧身作战服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在这青山绿水间确实扎眼。她眼珠一转,摸了摸后脑勺摆出无辜神色:“我……我不记得了。醒来就在这儿,脑子里空空的,就像被人敲了一棍。”
这话半真半假,她确实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男子眉头蹙得更紧,视线扫过她作战靴上的磨损痕迹,又瞥见她耳后那道极淡的旧疤——那是上一世执行任务时被碎玻璃划的。他忽然放缓了语气:“此处离官道尚有十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一个女子太危险。我要去前面的云溪镇,若不嫌弃,可与我同行。”
冷冰泪挑眉,这人倒是心善。她正愁没个向导,当即应道:“好啊,那就多谢公子了。我叫冷冰泪,你呢?”
“沈砚之。”他言简意赅,转身往林荫道走去,步伐沉稳如松。
冷冰泪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眼角的余光却没闲着。沈砚之看着像个文弱书生,可露在袖口外的手腕线条流畅有力,走路时落脚极轻,显然是练过的。更奇怪的是他腰间那枚玉佩,质地温润却隐隐泛着寒光,绝非普通富家子弟的饰物。
两人沉默着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忽闻前方林子里传来窸窣响动。冷冰泪瞬间绷紧了神经,下意识地将沈砚之往身后一拉,自己则侧身挡在前面,这动作快得让沈砚之瞳孔微缩。
只见三个穿着短打的汉子从树后窜出来,个个面露凶光,为首的刀疤脸晃了晃手里的钢刀:“此路是我开,留下买路财!”
沈砚之刚要开口,冷冰泪却抢先一步笑了:“钱没有,命倒是有一条,你们要不要?”
刀疤脸被她这态度激怒,挥刀就砍过来:“小娘们找死!”
寒光逼近的瞬间,冷冰泪非但没躲,反而脚下一错绕到刀疤脸身侧,手肘狠狠撞在他肋下。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刀疤脸痛呼着倒地,钢刀“哐当”落地。这几下兔起鹘落,看得另外两个汉子目瞪口呆。
冷冰泪捡起地上的刀,用刀背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脸:“还打吗?”
两人对视一眼,屁滚尿流地拖起刀疤脸跑了。
沈砚之站在原地,看着她甩了甩手腕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眸色复杂:“你……”
“以前打架练的,忘了怎么学会的。”冷冰泪耸耸肩,将钢刀扔回地上,“走吧,再耽搁天黑前就到不了镇子了。”
她转身继续往前走,没注意到沈砚之望着她背影时,指尖在袖中轻轻敲击着什么,像是在传递某种信号。
日头偏西时,云溪镇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里。青石板路两旁的酒旗迎风招展,叫卖声此起彼伏,一派热闹景象。冷冰泪正看得新奇,忽听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一队官兵簇拥着一顶乌木轿子疾驰而来,路人纷纷避让。冷冰泪反应慢了半拍,被一个官兵推得踉跄了一下。沈砚之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沉声对那官兵道:“官道之上,何必对百姓动粗?”
官兵刚要发作,轿子里忽然传来个苍老的声音:“是砚之吗?”
沈砚之脸色微变,对着轿子拱手:“见过周大人。”
轿帘被掀开,露出张沟壑纵横的脸,老者先是看了看沈砚之,目光很快落在冷冰泪身上,眼神陡然锐利起来:“这位姑娘面生得很,是你的朋友?”
冷冰泪心头一跳,这老者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让她本能地警惕。她刚要开口,沈砚之却抢先道:“是途中偶遇的孤女,打算暂时安置在镇上。”
周大人盯着冷冰泪作战服上的血迹看了半晌,忽然笑了:“既然是砚之的朋友,那便是自家人。正好府中缺个打理书房的侍女,不如让她随我回府?”
这话看似客气,实则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压。冷冰泪瞥了眼沈砚之,见他眉头紧锁,便知这老狐狸来者不善。她忽然踮起脚尖,凑到沈砚之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要是走了,你可别想我。”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沈砚之耳根又红了。不等他回应,冷冰泪已转向周大人,笑得明媚:“大人好意,民女却之不恭。”
她跟着官兵走向轿子时,故意撞了下轿夫的胳膊。轿子轻微晃动的瞬间,她看清了轿帘内侧绣着的银线暗纹——那是一只展翅的鹰,与上一世血狼组织的标志惊人地相似。
沈砚之站在原地,望着轿子消失在街角,指尖终于停止敲击。他抬头看向天边的晚霞,眸色幽深如潭。
而轿中的冷冰泪,正悄悄将藏在掌心的一枚碎瓷片握紧。看来这一世的精彩,比她想象的来得更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