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湛 番外

蓝湛今天听到了一个新的词语，叫做五毒心。

其实也不能算作是一个新的词语，蓝家原本就是修佛的，对于这些佛教经书，他也算是耳濡目染看了不少，对这些有些了解，但是对于阴铁根深蒂固的印象，让他从来没有将两者联合在一起过，一直到眉山那里，他见到了一个很是清冷的姑娘。

魏无羡曾经问过自己，那块阴铁到底对自己有没有影响，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不怎么记得了，只是觉得之前总是百看不厌的那张脸，在那时候也变得虚幻起来，像是隔着一层水雾一样，窥不见里面分毫。

“也是，像你们蓝家这样披麻戴孝的人家，怎么可能会对什么生出执念来，只怕是还没开始就被那三千家规给抄的一点绮思都没有了。”

魏无羡兀自在那边嬉皮笑脸，江澄缠着素影在身边问东问西，他独自坐在那里，听着身边人的打闹。是和蓝家的安静完全不一样的地方，热闹，喧嚣，却并不让人讨厌，怪不得聂怀桑会说希望来年去江家求学。

他坐在其中，好像也被置身在了日光之下，暖融融的，叫人忍不住一笑。他看着魏无羡短暂地等不到结果之后转过身加入到了和江澄的玩耍之中，桃花眼熠熠生辉，像是在发光一样。

看上去真的让人很想要去靠近。

四下无人注意他，他放松了些一直挺直的腰背，静静等待着他们说完，心下觉得好笑。执念吗？或许吧，或许藏书阁中簪花像只是沉沦者本能的对于阳光的向往，或许玄武洞中生死相依只是危急时刻心跳的本能，或许吧。

经年之后，他好像做了一场很是久远的梦，梦里，他好像是有一点心动的，但从来没有胜出过对蓝家的维护，对父母的依恋，对兄长的关怀，对长老的尊敬。他是蓝家的二公子，从小见到的就是因为阿爹怀念母亲闭关不出，叔父为了他们努力撑起蓝家，看上去和远比同龄人要来的苍老得多，他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大之后是要帮着哥哥一起，而不是像父亲一样沉沦在不可挽回的情爱之中。

执念？大概是吧，想到自己在初初知道魏无羡失去金丹时候，听到虞夫人支持他修诡道的时候他竟然还在想，蓝家的藏书阁中有没有能够压制诡道的法子，若是有朝一日他为千夫所指就将他带回蓝家，带去阿爹当年安置娘亲的密室之中，将他永远的，藏起来。

他分明，是见过母亲临死时解脱的模样，想来，确实只是一段不该产生的执念吧。

夜色昏沉，蓝湛从睡梦中惊醒，下意识看向身旁的爱人。

他做了一个很是荒谬的梦，梦里竟然说他对于魏无羡的感情是虚假的，这一切只是起源于阴铁之中五毒心的影响，放大了他的执念，将那点喜欢变成了不可抑制的汹涌爱意。他或许只是贪恋魏无羡身上的温暖，或许只是不希望他的朋友被人视作妖魔，或许只是想要成为魏无羡最好的朋友，总之是一点原本无关紧要的执念，然后被催生成了无可抑制的，爱。

怎么会不是爱呢，他是蓝忘机，是皎皎明珠，是含光君子，是能够为了魏无羡等上十六年的痴情人，是一身戒鞭痕迹依旧初心不改的多情种，他等了那么长的时间，终于等到了一个观音庙中的回眸，这怎么会不是喜欢。执念只会让人疯魔，他分明从头到尾都是清醒的。

他在清醒着沉沦，纵容自己原本不应该生出的情绪。

怎么可能，他分明是喜欢魏无羡的，喜欢他永远像是骄阳一样，照亮他枯竭的心河，喜欢他人任何时候都灿烂的微笑，喜欢他身上的勃勃生机，这怎么会不是喜欢呢，还说什么阿婴也根本不喜欢自己，他只是生出了疑惑，有什么东西可以怀疑的。

或许是怀疑江澄会因为江厌离的死恨上他，怀疑江澄会因为他修了鬼道而想要杀了他，怀疑江澄再也不会希望魏无羡回家，他再也不会接纳自己，再也不会。

夜晚风沉沉，落在耳边，像是叹息一样，他起身，想要为怀中的人扯一扯被子，他原本的身子失去了金丹，如今献舍之后的身体天赋又太差，迟迟没有修成金丹，如今年岁上来，即使是风大了一些也容易伤寒，今晚或许是没有关窗，叫风吹了进来。

目光落在怀中人脸上，蓝湛站在那里，看着床上熟悉又陌生模样，借着窗外月光，落在他脸上，眼睫微动之下，好像有一点痕迹在发光。

他轻轻动了动唇，感受到身前投下的一点阴影，品尝到眼角的酸涩味道，是无声的呢喃，亦是黑夜中的妄想。

“阿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