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走近西北角,越是寒冷,一股陈腐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断壁残垣间荒草丛生,与皇宫其他地方的“富丽堂皇”形成诡异对比。一阵不成调的箜篌声幽幽传来,断断续续,如泣如诉。循声而去,在一处半塌的宫室廊下,见到了声音的来源。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流浪汉正抱着一把同样破旧的箜篌,枯瘦的手指在弦上随意拨弄着。那箜篌样式古朴,虽破旧却隐隐透出不凡。
半夏不善箜篌,但也学过,乐器这种东西或许不是通的,但音乐的本质大多相似,听着那不成曲调的声音,下意识地蹙眉轻喃,“箜篌是好箜篌,曲子也是好曲子,只是怎么宫音滞涩,商音虚浮,总觉得其中少了些什么。”
“少了感情。” 那流浪汉突然停下拨弦,抬起头,乱发间露出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直直看向半夏,“这箜篌是好箜篌,可惜弹它的人心已死,只剩空壳,自然弹不出情意。就像这画里的人,画得再像,没有心,也只是皮囊。”
他的话如同惊雷!慕容紫英和半夏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画,若是这一切都是画里的人,似乎就说得通了。话里的嫁人没有灵魂,半夏自然看不出他们的真身,而醍醐书斋里密密麻麻的书画,他们出现在画中也符合逻辑。
“阁下是何人?” 慕容紫英沉声问道,指尖剑气蓄而不发。
流浪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还算整齐的牙齿,他随手拨了个破碎的音,“一个,还算是活着的人。看丢了魂儿,困在了画里,成了画中人。” 他浑浊的目光扫过慕容紫英腰间的剑,在剑上玉佩的位置多停留了一瞬,很快离开。
慕容紫英和半夏站在流浪汉身前,显然这个人身上一定知道些什么,但是他摆明了就是不想说,慕容紫英逼问过不少的妖,对人,还是一个并没有犯错,只是不愿意对他们说实话的人,两个人也只能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希望这位能够多说上两句。
半夏半蹲下来和流浪汉说话,好半天也没一个结果,只是些云里雾里的话。半夏一直说到口干也没见那个人有半句松口,甚至还闭上了眼睛做出一副睡着了的样子来,半夏憋着一口气气鼓鼓站起来,状似不小心起身的时候挪了挪脚踩了一脚那乞丐的裤脚,顺便还捻了捻,反正他就是一个乞丐,也不在乎这一点脏污了。
只是随着她的一点小动作,刚好流浪汉在那个时候翻了翻身子,反倒是将他腰间垂下来的一枚玉佩给显露了出来。慕容紫英的目光落在那枚玉佩上,虽然是一闪而过,但他看得分明,又开始仔细打量起起来眼前这个中年人来。
他离开皇宫的时候已经七岁了,到了记得事情的年纪,算起来他也应该叫信安王一句皇叔,对信安王的模样更算不上陌生,只是在这个流浪汉身上,他找了许久才发现一星半点的熟悉,眉眼之间,似乎是有些像。
“信安王?”
流浪汉脸上的笑容淡去,透出一丝疲惫和自嘲,“虚名而已,我现在只是一个流浪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