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缕极其纯净、极其皎洁的银白色光芒,如同破茧而出的精灵,从那破碎的丝囊中倏然绽放。仿佛一滴水落入了滚烫的油锅,整个幻境剧烈地震颤起来,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开来。裂痕之中,不再是虚假的星空,而是露出了画布般粗糙的底色。月光如同利剑,在裂痕中心狠狠撕开了一道口子。
真正的、清冷如水的月光,终于透过那道被强行撕裂的缝隙,如同九天银河倾泻而下,瞬间照亮了这片被囚禁已久的大地。月光照耀之下,世界以避月虫为中心,燃烧起熊熊的火焰。慕容紫英连忙拉着半夏向着月光照进来的地方奔逃,没跑几步,想起来还有一个在冷宫的楚幽篁又是连忙调转方向,很快看见久宣夜背后背着个什么东西一起会和。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从身后爆发出来,洁的月华如同最致命的毒药,泼洒在构成这幻境的妖力之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无数金沙般的妖气细丝在月光中尖叫着化为青烟,整个皇宫的景象开始飞速褪色、剥落,那些富丽堂皇的宫殿、精美的雕梁画栋,此刻都如同被水浸湿的劣质画卷,扭曲、模糊、溶解。
慕容紫英见状,连忙拉着半夏一起调转方向,极力奔赴月光,“走!”而后是一道流光,冲破黑暗。再睁开眼,他们已经回到了醍醐书斋里,身边是唯一一个被排除在外面还清醒着的司马令赢,以及其余几个被困在画里的人。
诚如那避月虫最后所说,比起蛮娘所杀的人要少上许多,但数一数也有十来个。
半夏看着被烧得只剩下一堆灰烬的画卷,忽然一阵风吹来,醍醐书斋里挂着的画卷被风吹得荡起来,那画上的场景也变得鲜活生动,半夏看着那画上娇美的新娘,天真玩闹的小童,又或者是进京赶考的书生,破庙枯树的女鬼,恍惚有些出神。
“怎么了?”
半夏抬眼,勉强挤出一点微笑来,“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他的画已经很完美了。他能将那些东西都画得那样生动,在我看来已经是一个天才,却还是想要更多。可这些,应该被称之为贪念或者是欲望吗?可他一开始,只是想要让自己的画更加的完美,就像是书生想要写出更好的文章,琴师想要谱写更加动人的音律,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他能画出这样好的画,一开始,他一定是一位非常纯粹的画师的。”
慕容紫英也跟着一起抬眼看着墙上挂着的书画,的确画意精湛非比寻常,哪怕是妖怪寿命悠久,他也绝对称得上是有天赋的那一种,只是可惜,“在他决定用无辜之人的性命去成就他的画的时候就已经走火入魔了。何况,那是妖,要永远也学不会如何做人。”
半夏摇了摇头,“我知道,我只是有些茫然,还有些可惜。妖杀人的理由都很难理解,蛮娘是看上了那些人的声音,避月虫是瞧上了他们的神采,然后就为了一己私欲开始杀人。古时候那些铸剑师也是用人命去铸剑的,却从来没有人说过他们走火入魔。干将莫邪的故事里歌颂的都是他们忠贞不屈的感情和宝剑的锋利,没有人会觉得那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