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无忧番外

雨丝渐歇，天空透出澄澈的青灰色。四人结了茶钱，沿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路，汇入江南小镇熙攘的市集。

“爹，娘，快看那个！” 半夏兴致勃勃地拉着苏娇，指向河边一个卖糖画的老翁。晶莹剔透的糖浆在老翁灵巧的手下流淌，瞬间化作展翅欲飞的凤凰、摇头摆尾的金鱼，引得一群孩童围在旁边惊叹不已。段英恒也凑过去，像个大孩子般看得津津有味。

慕容紫英落后半步，目光始终追随着半夏的身影。看着她眉飞色舞地与摊主交谈，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接过一支做成琼花形状的糖画，看着她献宝似的先递给苏娇品尝，又笑着将另一支塞进段英恒手里，最后才举着一支小小的、晶莹的燕子糖画，蹦跳着回到他身边。

“紫英，给你！” 她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江南水汽的湿润。慕容紫英心头微动，接过那支小小的糖燕，指尖触及微凉的糖壳，低头，就着半夏举高的手，轻轻在那糖燕的翅膀上咬了一小口。甜意在舌尖化开，带着麦芽的纯粹香气。

半夏的脸颊瞬间飞上两抹红霞，如同天边初绽的晚霞，娇艳动人。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却掩饰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飞快地低下头，小口咬着自己手中那支糖画的尾巴。

苏娇将小两口的互动尽收眼底，掩唇轻笑，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边的段英恒。段英恒看着女儿羞红的脸，心中最后那点“嫁女儿”的不舍也化作了欣慰的叹息。他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地转移话题：“咳，娇娘，前面有家铺子的胭脂水粉听说不错，要不要去看看？” 成功地将苏娇的注意力引开。

夕阳熔金，将西天的云彩染成绚烂的锦缎。四人寻了一处临水的客栈住下。推开雕花木窗，眼前便是蜿蜒流淌的小河，倒映着两岸点起的暖黄灯火，如同星河落入凡间。晚风送来丝竹管弦之声，悠扬婉转，是水乡特有的吴侬软语唱腔。半夏靠在窗边，望着河上星星点点的渔火。慕容紫英走到她身后，将一件薄薄的披风轻轻搭在她肩上。

几番春秋流转，足迹踏遍名山大川。段英恒在苏娇的悉心引导下，虽未求得长生大道，却也延年益寿，精神矍铄，更添了几分仙风道骨。他乐此不疲地辨识着妻子教他的各种灵草，偶尔也会笨拙地学着画几道平安符，郑重地分给沿途遇到的有缘人。

这一年的暮春，他们终于踏上了归途。马车驶入柟阳城时，已是黄昏。城门古朴，街道熟悉而陌生。然而，当马车穿过熟悉的街巷，转入段家老宅所在的街道时，目光所及，一片浩瀚的雪白。

高大的琼花树沿着街道两侧蓬勃生长，枝丫交错，形成一条望不到尽头的花之穹顶。正值花期，千万朵洁白如玉的琼花缀满枝头，层层叠叠，密密匝匝。夕阳的余晖为这无边的雪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微风拂过，花瓣如雪片般簌簌飘落，轻盈地旋转、飞舞，落在青石板路上，落在行人的发梢肩头，落在缓缓前行的马车顶棚。

半夏推开车窗，痴痴地望着眼前如梦似幻的景象。“爹，娘，紫英，我们到家了。”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段英恒紧紧握着苏娇的手，老泪纵横，不住点头。苏娇眼中也盈满了水光，温柔地靠在丈夫肩头。

慕容紫英没有言语，只是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半夏微凉的手。他深邃的目光穿过纷扬的花雪，望向那座熟悉的宅院门扉，又落回身边女子带泪的笑靥上。历经漂泊，看遍山河，斩妖除魔，守护苍生。前路或许仍有风雨，但心之所安，即是归处。

马车缓缓停在挂着“段府”匾额的老宅门前。门扉吱呀一声被推开，老管家和几个留守的仆役惊喜地迎了出来，看到归来的主人和小姐，也是红了眼眶。纷扬的琼花雪，无声地飘落在他们的发上、肩上，如同天地最温柔的祝福。

慕容紫英扶着半夏下车，在漫天飞花中，与她并肩而立。他侧过头，在她耳边低语，声音融入了这满城的花香与静谧。

“琼花雪白，可算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