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太真看着他,状似无意地问道:“梅大人与梅四郎乃是同族,近日可曾见过他?听闻他近来深居简出,可是身体不适?” 她终究还是有一丝放心不下。
梅逐雨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柳太真会问起梅四。他初来京中,只是拜见了梅家长辈,对同辈兄弟还算不上了解,他沉吟片刻,答道,“四公子近日确甚少出门,据族叔所言,他常将自己关在书房之内,埋首书卷,不知研读些什么。具体为何,下官亦不甚清楚。”
将自己关在书房?以梅四郎那跳脱的性子,这般反常,定是因她那日所言对他冲击太大。一股莫名的担忧萦绕心头。虽无情爱,但十年相处,她视他为友,更因顶替了真正柳小姐的身份而对他怀有一份责任与歉疚。
是夜,月明星稀。
柳太真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衣裙,悄然离开了柳府,如同夜魅般无声无息地潜入了梅家宅院。她对这里并不陌生,轻易便避开了巡夜的家丁,找到了梅四郎所居的院落。
书房窗口还透出昏黄的灯光。柳太真屏息凝神,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落在窗边,透过窗棂的缝隙向内望去。里面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要好生许多,他只是静静地坐在书案前,面前摊开着一幅画卷。他眼神专注,正对着那画卷低声絮语。
她的目光越过梅四郎的肩膀,看向那幅画卷。画上是一位年约二十的年轻女子,身着浅碧色衣裙,眉眼温婉,巧笑嫣然,容貌依稀能看出与柳老爷柳夫人有几分相似,画旁还提有一行小字,正是,“柳太真”。
柳太真心中恍然,随即涌起一股酸涩。这大概是他凭记忆和想象,勾勒出的、那位真正的柳家小姐长大后的模样吧?此刻他对着画像倾诉,大约是将未能给予真正柳小姐的柔情与承诺,说与画中人听。她轻轻叹了口气,准备悄然离去。
那日从柳家回去,梅四就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他额度丹青算不上很好,这次笔下的人却格外有神韵。梅四郎怔怔地望着画中巧笑嫣然的女子,那眉眼,那神态,依稀正是他记忆中那个怯生生唤他“梅哥哥”的小女孩长大后的模样。画旁落笔犹豫,最后还是提升了“柳太真”三字。他指尖颤抖地抚过画中人的脸颊,低声道,“太真妹妹。”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异变突生。那画中女子的眼眸,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紧接着,一股极其淡薄、若有若无的白色雾气自画纸上袅袅升起,凝聚在画前,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与画中女子一般无二的身影。
她看起来比画中更添几分柔弱与哀愁,声音缥缈如同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四郎……梅哥哥……”
梅四郎猛地后退一步,撞翻了身后的椅子,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心脏狂跳:“你,你是……”
那虚影哀婉地望着他,泪光盈盈,“梅哥哥,是我,太真……”
“不,不可能。太真!她,她告诉了我,太真妹妹早就……”梅四郎呼吸急促,大脑一片混乱。
“我是死了,虚影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悲伤与不甘,“可我们的婚约还在,交换的信物还在。我的魂魄无处可去,只能一直在你身边徘徊,看着你,守着你,若非是刚刚,梅哥哥你的思念和悲痛如此强烈,寄托于这幅画像之上,让我能勉强显形片刻,你只怕是依旧看不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