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结束后,宾客渐散。柳太真见万木春正独自收拾画具,快步上前,站在了她面前。
“万画师。”柳太真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们是否曾在何处见过?”
万木春停下动作,抬眸看向柳太真。她的眼神依旧沉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她微微偏头,语气温和,“柳小姐何出此言?在下乃江湖散人,初至长安不久,应是首次得见小姐芳容。”
“是吗?”柳太真并不退缩,“可我觉得,画师的模样,分外熟悉,我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万木春浅浅一笑,如春风拂过湖面,不起波澜,“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许是小姐记岔了。在下自幼时遇见师父,一直在外面游历,这还是第一次回到京城,想来应该是和柳大小姐没什么见面的机会的。在下还有他事,先行一步。”说罢,她微微颔首,绕过柳太真,步履从容地消失在通往宫外的长廊尽头。
柳太真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眉头紧蹙。她们,真的从前没见过吗?而另一边,赤练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侧,目光同样若有所思地望着万木春消失的方向。
“你也觉得她有问题?”柳太真低声问。
“什么问题?”赤练收回目光,看向柳太真,眸色深沉:“此人身上气息纯净,并无妖邪之感,带着一股罕见的草木清气与生机。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寻常人身上哪里会有草木清气,只是她若是不想对长安做些什么,又何必去约束他。”
皇后寿宴之后,万木春之名更是如日中天。她的画作不仅技艺超群,更难得的是其中蕴含的盎然生机与宁静意境,使得京中权贵趋之若鹜,各类宴饮雅集的请柬如雪片般飞向她暂居的小院。
梅四郎自退婚之后,心境也不同往日,先是昏天暗地花天酒地醉生梦死了一段时间,梅大人看不过眼,将他拉了出来也频繁参加了不少宴会。他与万木春的接触便多了起来。万木春性情沉静温和,谈吐不俗,于书画一道见解精深,梅四郎与她交谈,常觉受益匪浅,遂引为艺道知己。
梅四在书画一道上也确实有些天赋,君子六艺之中他最擅长的也多是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正儿八经的八股文说起来就是让人摇头。好歹有了追寻的东西,让他不再沉湎于过去的伤痛与执念,转而将精力投注于书画鉴赏与学问之上。只是夜深人静时,或许还是独自倚栏到天明。
国公府上举办赏荷宴,广邀京中名士,万木春与梅四郎皆在受邀之列。席间,丝竹悦耳,荷香清远,众人吟诗作画,本是一派风雅。镇国公是武祯的父亲,天子岳丈,来往者众,好不热闹。只是武祯出嫁之后待在梅家未曾赴宴。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络,便有那等惯会凑趣、却又不识眉眼高低之人,见梅四郎与万木春相谈甚欢,又知梅四郎已与柳家退婚,便借着酒意,半开玩笑地高声言道
“梅四公子如今已是自由身,我看与万画师甚是投缘。万画师才情出众,虽出身江湖,但这通身的气派,便是比之世家小姐也不遑多让。不若四公子便将万画师迎回府中,成就一段佳话,岂不美哉?虽说画师身份做正妻有些勉强,但来日四公子再娶一位贤惠大度的名门淑女为妻,想来也不会苛待于万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