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

武祯在柳太真房中辗转反侧了一夜，窗外那道沉默的身影也伫立了一夜。直至天光微亮，梅逐雨才如同融入晨雾般悄然离去，仿佛从未出现过。武祯听着外面再无动静，心下稍安，却又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空落。

她起身梳洗，宿醉带来的头痛让她眉头紧蹙。柳太真早已备好了清淡的早膳和醒酒汤，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青黑，叹了口气：“他走了。”

武祯闷闷地“嗯”了一声，坐下小口喝着汤，味同嚼蜡。

“接下来有何打算？”柳太真问，“总不能一直躲在我这儿。”

武祯放下汤匙，揉了揉额角，语气带着几分烦躁和无奈：“不知道。但我不想见他。”至少现在不想。她需要时间消化这个事实，需要空间理清纷乱的思绪，更需要，重新鼓起勇气去面对那个可能让她万劫不复的答案。

然而，梅逐雨显然不打算给她这个“清静”。

自那日起，武祯无论是回郡主府，或是入宫探望沅真，梅逐雨的身影总会出现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他不再试图上前搭话，也不再像那晚那般直白地守候，只是沉默地跟随，保持着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打扰到她，又能确保她始终在他的视线和保护范围之内。

他换下了官袍，常作寻常青衫书生打扮，收敛了身为刑部官员的锐气，更掩去了那日对付玄冥子时的凌厉剑意，看起来就像个偶然同路的文人。

这种固执的守护，让武祯心烦意乱，却又无法真正斥责。她几次故意加快脚步，想将他甩掉，但无论她走到哪里，一回头，总能瞥见那抹青衫一角。

“梅大人如今倒是清闲，不用去刑部点卯了？”一次，武祯终于忍不住，在一个相对无人的巷口停下脚步，转身对着不远处的梅逐雨冷嘲热讽。

梅逐雨脚步一顿，抬眸看她，目光平静无波：“近日告假。”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淡，听不出情绪。

“告假跟着我？”武祯挑眉，“梅大人这是唱的哪一出？监视？还是怕我这‘贪花好色之徒’再去祸害旁人？”

梅逐雨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妖道未除，京城不安稳。”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认真，“你独自一人，我不放心。”

这话说得坦荡，反而让武祯一噎。她很想反驳说“用不着你管”，但想到那日玄冥子枯槁的利爪和冰冷的魔气，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确实心有余悸。最终，她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转身继续往前走，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放缓了些。

在真正妖化之前，白天的她，确实有些危险，尤其是，玄冥子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她和柳太真的身份。

这样的“冷战”持续了数日。一个刻意躲避，一个默默跟随。武祯害怕暴露自己的身份，连妖市都不敢去了，全部事情都压在了柳太真身上。一天两天还好，眼看着都要十天半个月了，她也着实放心不下，打算实在不行撕破脸也罢了，总比现在这样好些。

武祯终究是坐不住了。妖市事务堆积，柳太真虽无怨言，但武祯自己心里过意不去。更重要的是，这种躲藏和冷战让她心力交瘁，她宁愿来个痛快。

既然逃避无用，那便主动撕开这道口子，是生是死，听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