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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州衙议事(一)

与君一见误终身

帘外雨潺潺。

这雨竟没有住的意思。云落早早地就醒了,他一番洗漱之后便出门了,时辰尚早,他懒得坐轿,给阿萝招呼了一声,自己撑了把伞就往州衙走去。

长街上,有些早起的商贾已在忙着出货了,形色匆匆的赶路人从他身边走过,偶尔会打量他一眼,他压低了雨伞,看着雨水顺着雨伞四角往下淌,砸在地上形成一个个雨花,在地上旋转着,又被更大的水流冲走。云落看着这些雨花,想起州衙里的事,不觉蹙了蹙眉。

临安府知州大人姓曹名文睿,这曹文睿说起来也曾是少年英才,他少时一路从州试、省试和殿试过五关斩六将取得进士出身。可谓是鱼跃龙门,当时在他故里曾一度传为美谈。

宋朝皇帝为了加强中央集权制,亲自主持殿试,殿试是最后一关却也是最难的一关,难就难在进入殿试的人数不固定,由天子随机而定,其中不乏一生被这一制度断送的人。

曹文睿有个表兄,名唤李园,家境贫苦,一心想脱离寒门,读书异常刻苦,连续三年皆顺利通过省试,第一年殿试录取180人,他排185名,结果名落孙山,遂回乡苦读一年,第二年省试排150名,殿试择录人数却是130人,他无望而归,第三年省试排100名,他踌躇满志,料想进入殿试绝无悬念,谁知那年天子竟破天荒地只录取了80人。李园得知消息,急火攻心、悲愤交加 ,在礼部廊壁上提笔写下:

科举夺吾性命,吾甚恨之!

写完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廊柱一头撞过去,血溅当场!

等曹文睿一干人等反应过来抢将过去,却见李园头皮破裂、血流如注,怒目圆睁,已然气绝。

曹文睿惊得目瞪口呆,一跤跌坐在地上,爬到李园面前,拉住他的手,捶胸顿足、失声痛哭,看着李园惨死眼前,悲愤之余百感交集,只觉得自己能顺利进入殿试实在是祖上庇佑,暗暗立誓无论如何都要出人头地。殿试时他在真宗皇帝面前口若悬河、侃侃而谈,从民生经济谈到文功武治,从科考吏治谈到治国经略,真宗见他满腹经纶,很是赏识,对他亲眼有加,临轩唱第之后,赐给他的待遇规格等同进士及第,赏了钱3000珉,绢几十匹,由金吾卫护送回乡。

曹文睿骑着高头大马,披红带花,金吾卫兵士为其鸣锣开道,当地的县丞亲自迎接,好不威风热闹。寒门出贵子,曹家二老喜极而泣,一众常年不登门、平时见了他避之不及的亲朋此时趋之若鹜,提着礼物,陪着笑脸,踩烂了他家门槛,仿佛烂椽破屋变作了琼楼玉宇。曹文睿见了这些人前倨后恭的嘴脸,很是鄙夷,却也初尝了名利的甘甜滋味,更加笃定了追逐功名利禄的念头。

自从曹文睿一头扎进名利场,那个满腹诗书的秀才便一心追随孔方兄,做了权利的俘虏,没过多久,就成了一个阿谀谄媚、欺上瞒下的官场油子,结交了一帮纨绔子弟,整日厮混一起花天酒地,什么胸怀天下、忧国忧民的豪情壮志统统烟消云散了。

陈云落调任临安后,作为通判,临安府一年一度的的省试本应由他掌管,这不,眼看秋闱将至,他找曹文睿商讨了几次,曹文睿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最终不了了之,因此至今一应事务还未着手准备。

曹文睿在敷衍他,更准确的说,他想独揽大权!

想通了这一点,有些事也渐渐明朗了:他来上任后,曹文睿借口州衙房舍年久失修,言之打算修缮,给他在城西修了廨署,州衙在城正中,通判的廨署却在城西,他哑然失笑。他搬去城西之后,曹文睿并没有找人修葺州衙,并且州衙好多事都是一个人说了算,完全不和他商量,竟似没他这号人。他几次三番去州衙找曹文睿,曹文睿总是托病避而不见。今天他特意早早来到州衙,就秋闱的事再次找他商榷。

云落想到这些,稍稍放慢了脚步,甩了甩伞上的水珠。在一片迷蒙雨雾中,临安城州衙府邸现出了隐隐的轮廓。

他在雨中疾行起来,双脚带起的雨水把袍子下摆打湿了。不一会儿,他便走到了州衙门口,临安府州衙坐北朝南,朱门黑瓦、飞檐反宇,廊前四根石柱 ,显得庄严肃穆,门楣上挂一横匾,上书:临安州署,门上贴一对联,联曰:

尔俸尔祿,民膏民脂。

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云落跨进大门,略整衣冠,提步向仪门走去。仪门有两层三级台阶,也是乌梁朱门,门上钉有黄铜大钉,甚是气派,他抬步刚上完一层台阶,迎面一个人急匆匆低头走来,两人猛一抬头打了个照面,不约而同叫道:

“曹大人,您这是去哪?”

“陈大人,哎呦,您来的正好!我正打算去您署所一趟呢!”

“去我署所?曹大人这是去找我?”

云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满脸惊讶地看着曹文睿。

“哎哎!正是,本官正欲去请陈大人共商要事,没想到陈大人倒自己来了,哈哈,咱俩还真是心有灵犀啊!”

曹文睿皮笑肉不笑地打着哈哈。

“陆师爷,快去吩咐厨房做点早茶,我和陈大人边吃边谈!”

曹文睿对紧随其后的师爷吩咐道。

师爷领命,向云落招呼了一声,返身而去。

曹文睿约摸四十岁左右年纪,身形瘦削,面皮白净,一双小眼似笑非笑,说话时眼珠在眼眶里滴溜溜乱转。穿一件朱红色的官袍,袍子宽大,罩在他身上倒像是唱戏的,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滑稽。

他在前面低头走着,云落跟在后面,一头雾水,心里不由犯嘀咕:

曹文睿今天太反常了,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究竟要和我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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