矢车菊在伞骨间碎成细密的蓝,赵溪言的校服袖口突然洇开一片水痕。她看着那片深蓝在棉布上晕染的形状,蓦地想起三年前夏令营最后一天,自己偷偷别在少年宫画板后的干花标本。
"器材室B-12柜门卡住的花瓣,"胡延之的铁盒盖映着雨光,露出半截泛黄的素描纸,"是你故意留下的路标吧?"
雨声突然变得粘稠,赵溪言数到胡延之睫毛上第十颗水珠时,终于看清他展开的素描纸——那上面用炭笔勾勒的画室后窗,紫藤叶片的间隙里藏着六年前全市儿童绘画大赛的logo。而她此刻口袋里,正躺着当年获得的铜奖徽章。
"每次值日时挪动的石膏像,"她的指尖触到铁盒里冰凉的金属片,那枚玉兔纪念章背面竟刻着和她徽章相同的编号,"是为了让西晒光照在特定的颜料管上?"
积水中漂浮的速写本突然撞上廊柱,泛黄的纸页间滑出半片矢车菊标本。胡延之弯腰去捡时,伞柄上摇摇欲坠的水珠正落在赵溪言锁骨处的薰衣草胎记上,那里突然显现出极淡的紫藤花纹路。
"闭馆前三分钟,"他的钢笔尖突然指向画室方向,"西侧窗棂投影会组成完整的校徽。"赵溪言突然想起自己总在周三值日时闻到若有若无的松节油气息,就像此刻胡延之校服第二颗纽扣上沾染的颜料味道。
雨帘深处传来老校工锁美术室的叮当声,两人交叠的伞影突然被风掀翻。赵溪言在奔跑中握紧那枚潮湿的纪念章,发现胡延之的伞骨上缠着与器材室卡住的花瓣同色的丝线,而丝线尽头系着的,正是她去年秋天在画室丢失的水彩笔帽。
伞骨间的雨珠串成水晶帘幕时,赵溪言瞥见胡延之的袖口沾着靛青颜料——正是器材室B-12柜里那管永远用不完的群青色。三年前夏令营最后那场暴雨中,她躲在画板后涂抹的紫藤花,用的也是这种会渗进指甲三天洗不掉的特殊颜料。
"你总在周三换洗画具。"胡延之忽然将铁盒倒扣,六枚不同年份的玉兔纪念章叮当作响。赵溪言看见最旧的那枚边缘磨损处,露出与她铜奖徽章内侧相同的荧光涂层,在雨中泛着暖黄的微光。
紫藤架在风里抖落去年的枯荚,砸在积水里惊起一圈涟漪。赵溪言数到胡延之呼吸第七次与雨声同频时,他突然抽出速写本里夹着的天文图纸。被雨水泡胀的纸页上,她三年前用涂改液画的兔子正与铁盒图案重叠,缺了耳朵的位置恰好是美术室后窗的视角。
"闭馆钟声要响了。"赵溪言指腹蹭到纪念章背面,那里有细小的凸起——是胡延之刻的北斗七星图,勺柄正指向她锁骨的薰衣草印记。她忽然意识到每次值日时莫名移动的石膏像,或许是为了让夕阳把大卫的投影投在B-12柜门的缝隙。
胡延之的钢笔突然滚落脚边,笔帽上缠着褪色的蓝丝线。赵溪言弯腰去捡时,颈间铜奖徽章链子勾住了他第二颗纽扣,扯开的衣领下露出锁骨处淡青的紫藤刺青。雨幕那端传来美术室关窗的闷响,她闻到他校服上松节油的味道混着矢车菊的苦涩。
"西侧廊柱的投影..."胡延之的声音被淹没在突然加急的雨声中。赵溪言抬头看见薰衣草印记在玻璃幕墙上折射出六边形光斑,正与紫藤架在积水中的倒影拼成完整的冬季大三角。她三年前藏在画板后的矢车菊标本,此刻正在他掌心舒展成当年未送出的邀请函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