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知道自己说的这番话不道德。分明是聂怀桑闯了祸连带着蓝闲赋一同落了水，且蓝闲赋身体情况本就不太乐观。这一入水，也不知道又伤了几分根基。
望着对面连垂眸都难掩满身落寂的少年，魏无羡骤然忆起他眼中流露出来的落寞与哀切。无由来觉得胸口沉甸甸的，压抑得紧。魏无羡便急急吸了口气，想将心中的烦闷驱走，却徒劳得了满身的郁结来。
转念想想，聂怀桑是他挚交，闯了祸他帮着说话是没错。可蓝闲赋也是他的好友，且还是此行的受害者。
如今自己不仅没有好好安慰蓝闲赋一番，反而先开口为聂怀桑脱罪，倒叫人生厌。换成他被人拉下水，他不把聂怀桑摁地上好好揍上一顿都算好的了。
于是魏无羡讪讪一笑。他抬手蹭蹭自己的鼻尖，目光乱瞟，却是一时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好了。于是左瞟瞟右瞧瞧，对面的人又不说话，气氛便冷了下来。
魏无羡觉得周遭安静得慌，便是随意扯了个话头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啊，蓝弟呀，你现在可好了些？你可还记得是谁把你救上来的么？当时你快沉底，我们都要急死了，可就是找不到你。后来还是聂家那儿的人来报，说在岸边见着你了。”
“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就见着你一个人湿漉漉的躺在那儿，身边半个人影儿都没见着。蓝大公子还叫人去找你那恩公，说是必须好好感谢人家一番。”
好好感谢？
蓝闲赋垂眸盯着自己苍白的指尖。听着魏无羡这一串串话，心中愈发百感丛生。
他本以为魏无羡是将他当做朋友的，魏无羡也确实是把他当成了好友。可是好友究竟是好友，比不得他的挚交。
一碗水端在手里，或多或少都有几许偏向。或许在魏无羡的心中，他还是比不得聂怀桑吧？
“是么？”蓝闲赋淡淡开口。他的声音极轻，又极其淡然，就连魏无羡都摸不准他有没有生他的气。
“他们很急么？”可是为什么他看到的却是一行人直奔聂怀桑而去，而他的两位好兄长却好端端的站在岸上，一尘不染，一如既往地端着雅正。
“这……”
魏无羡被蓝闲赋突如其来的一问给问得卡了壳。他张嘴正要来上一句“当然”，毕竟当时的蓝曦臣与蓝忘机可是寸步不离地看着好不容易被救上来的蓝闲赋。
可当时在水中看到的蓝曦臣漠然的那一眼却突然冒了出来。魏无羡忽觉这素以雅正清廉出名的姑苏亦是水深得紧。
见他突然沉默，蓝闲赋自嘲一笑。他抬眸看向对面明显有些不安的魏无羡，又问了一句：“‘好好感谢一番’？怕不只是好好感谢吧？”
魏无羡持续沉默了一会儿，才抬头看向对面的蓝闲赋。他看着笑得有些许嘲弄的蓝闲赋，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他了。
好像突然间，他印象中的那个古板而又正气的蓝家正在慢慢蜕去它的表皮，露出最真实而又腐败肮脏的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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