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连着下了五天,洗去了三伏天的燥热
市区中心的一栋摩天大厦顶楼,青年透过落地窗注视着立交桥上缓慢移动的车流
窗玻璃上的雨水模糊了车尾灯,晕成了一幅高饱和度的水彩画
青年将气泡水一饮而尽后,随手捏扁易拉罐,向后一抛,投入垃圾桶中,罐子在半空划过一道弧度,哐得一声打破了室内的死寂
又是这种感觉,每当他独自一人处于密闭空间时,潜意识里总会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他
这绝不是错觉,他能感受得到,最近那个东西出现得更加频繁了,还试图伸出手来将他拖入黑暗
俞闲向来不信神佛鬼怪,是个货真价实的唯物主义者,不过最近层出不穷的诡异事件,让他的内心有了一丝动摇
那个东西在易拉罐发出声响的那一刻消失了,压迫紧张的感觉也随之不见了
不过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总有一天,它会扰乱俞闲的生活,甚至将他置于死地
俞闲半倚在沙发上,跟没长骨头似的,披散着浅金色的长发,任它垂落在枕头上,蓝得近乎透明的眸子在暖灯的照耀下,星光流转,轻轻上挑的眼角,更增添了几分魅色,微皱的眉间,是挥之不去的愁绪,整个人美得像一幅画一样,连银幕上的女明星见了也要黯然神伤
对于那个黑乎乎的诡异生物,俞闲做出了种种猜想,又一一排除,剩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其不留余地地消灭,永绝后患
想到这里,俞闲记忆突然在脑海中涌现,那是十几年前他经常去的地方——雷家的锻刀坊
西郊某古巷内有一家经营百年的锻刀坊,俞闲的太爷爷和他们家老坊主雷军是至交,托太爷爷的福,俞闲使用的大部分铁制武器都出自这家锻刀坊,无论从选材还是做工来说,都近乎完美
俞闲的母亲是俄罗斯人,父亲那边是世代的军人,俞母在生他的时候难产去世了,五岁那年,俞闲离开了外公外婆,跟着父亲来到中国生活
虽然长相多半随母,有一张能祸祸人的脸,但身体里流淌着的毕竟是战斗民族和军人的血,这促使他一出生就比同龄人更加好斗
以往使用的武器,依父亲要求,基本都是没开过刃的,多半用来练习或表演,顶天了也就划出个血口子来,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不过这次情况不同,俞父出去执行任务了,没人管着,恰好又碰上关乎性命安危的大事,俞闲的内心抑制不住的躁动,起身往锻刀坊的地方赶去
他驾驶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车,出现在眼前的是锻刀坊的大门
只见门框顶上挂着一块破破烂烂的牌匾,已经被虫蚁啃噬得不成样子了,只能隐隐约约看见“鍛刀坊”三个字
这里还是老样子,门外院内杂草丛生,不知名的材料堆得随处可见,静谧的夜里,偶尔能听到几只草虫的鸣叫,只有一间屋子还打着灯,在一片漆黑中格外显眼
俞闲在杂草中穿行,窸窸窣窣的声音惊动了屋里的人,门被打开后,走出来的是一个粗犷的男性,其实年纪比俞闲大不了多少,却因为一身腱子肉,看着几乎可以做他的长辈
他把手电灯光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照去,试图看清来人
按理来说,锻刀坊所在的位置比较偏僻,处于胡同最深处,且周围没有其他门户,一般人很难因迷路闯进来
通过锤炼的方式进行锻刀,在当今社会已经很少看到了,有需求前来此地的人多半是由熟人介绍的,其中又属白天拜访的人居多,雷斌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三更半夜的跑到这来,纳闷中又带着几分警惕:“谁在那里?”
“是我,俞闲。”
“啊?原来是你啊,大晚上的找我来是有什么急事吗?”看清来人后雷斌松了口气,眼前这个黄发碧眼的中俄混血儿,不正是当初追着要和他比试的小不点吗?一转眼已经长这么大了,他不禁感慨万千
“你们这有没有一把开过刃的匕首,要稍微短一点,那样方便携带,越锋利越好。”俞闲免去了前面的客套话,单刀直入地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雷斌没有多想,也不过问他用来干什么,只是思索了片刻,便转身领着俞闲向亮着灯的那间屋子走去:“如果你很急用,我这里就只有一把现成的,刀是我爸亲自打的样品,放到现在不知道有没有钝,先给你过目一下吧。”
俞闲点头答应
碍于时间,重新打造一柄匕首是不可能了,即便如此,有一把不怎么锋利的刀也比什么都没有来得强
可雷斌拿出来的成品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
如镜般的刀身阴气森森,映出俞闲那张冷白的脸,刃口尖端凝结着一点寒光,仿佛不停的流动,更增加了锋利的凉意
匕首被握住的地方很短,上面雕着细致的纹路,末端还系着一条穗绳
俞闲把玩着匕首,食指和中指交互夹着刀柄转起圈来
接着,又向上一抛,反手握住刀柄,试着挥舞了几下,利刃划破空气,发出猎猎的声响
“怎么样?”雷斌一边惊叹于俞闲娴熟的手法,一边对递出去的匕首有极度自信,双手叉腰站在一旁
“可以,多少钱?”俞闲把匕首竖着插进背包的侧兜,又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部手机,准备转账
雷斌连连摆手,忙说道:“算了算了,不用给钱,都是那么熟的人了,就当送你的。”
见雷斌不肯收钱,俞闲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直接把手机塞进口袋
他对钱没什么概念,只把它当做身为之物罢了
可雷斌不一样,他视钱如命的态度俞闲可是看在眼里的,难得他这么大方一次,把约莫十几万的匕首就这么白白给了自己,俞闲心里的郁结被稍稍平复了些
凌晨三点,俞闲回到家中,彻夜未眠
不是他不想睡,而是根本就没办法睡
黑暗里,那个东西像打了激素一样,体积疯狂地递增,还发出诡异的咕噜声
它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俞闲,黑手逐渐化为实体,抓住他的脚踝,攀上他的身体,试图占据他的所有
黑手黏腻冰凉的触觉让俞闲十分反感,他转动手腕,快速切掉了一只又一只触手
可触手的不断再生,让他意识到这个方法并不可行
俞闲一路挥动匕首,利刃过处,黑手齐齐断裂,他仿佛一台毫无情感的机器,面无表情,利落地斩除面前的阻碍,任凭断臂残肢接连掉在地上,化为黑色的粘液染脏大理石地板
他兀自朝黑手的源头走去,那是一片深渊般的漆黑
第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