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一场春雨一场暖,可遇到了倒春寒的时节,骤降的温度也着实让人熬不住。
学校离医院有一段距离,平时陆渔都是骑着自行车去的,今天下着雨,自行车已经不是最好的选择,除了打车,就只剩下坐公交车去医院了。
陆渔裹紧了自己身上的棉服,脸被冷风吹得通红。他在公交车站等了一个多小时也没等来一辆空车的的士或者是一辆能挤得上人的公交车,甚至手机上网约车的app也约不到一辆车。
陆渔纳闷,难道司机师傅不喜欢在雨天接单吗?
又过了半个小时,陆渔终于在一群大爷大妈的包围中挤上了公交车。
陆渔不常上网,但他也听说过有这么一辆浪漫的公交车,从妇幼出发,途径学校、民政局、养老院,最后到达火葬场,就像是走完了人的一生。
他常感慨人生百味,世态万千,可当这些东西降临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也会措手不及。
医院,护士和他说陆爷爷今天的精神状态不错,上午的时候还在走廊上溜达了两圈。
陆渔向对方道了谢,推门进去的时候陆爷爷正趴在小桌板上写日记。人老了,拿笔的手颤颤巍巍的,写的慢,写了许久,也不过几行字。陆几许没听到开门的动静,直到一片阴影落下,他才放下笔,看着陆渔,笑着说:“小鱼儿,你来了呀。”
“爷爷,您在写什么呢?”陆渔随手拿起日记本看了两眼,又轻轻放下,“日记改天写吧,医生说您需要好好休息的。”
陆几许给日记做了最后的结尾,才将本子放在自己的枕头底下:“我随便写写,而且我睡了那么久,想活动活动筋骨,天天在床上躺着也不舒服。”
“活动筋骨也得有人陪着,您一个人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好,都听你的。” 陆几许每次都这么说,但每次都做不到。
陆渔叨叨絮絮,除了多叮嘱几句,更多的还是和陆几许聊些日常琐事。
陆几许听得认真,偶尔会搭上两句嘴,问他学习上的事。有时也是八卦的小老头,会问他感情上的事。比如:你有没有女朋友?有没有喜欢的人?
每当问到这个问题,陆渔都很无奈,敷衍地说:不急,不急。
陆渔今年大三了,课程安排不算紧凑,课余时间也多。而且老人家喜欢操心孩子的事,担心孩子两头跑耽误学习,总是忍不住地多问几句,但每次陆渔都让老人家放宽心,说自己自有打算。
孩子是个好孩子,和他相处三年有余,陆渔总是把陆几许当亲爷爷对待照顾。也许是冥冥之中的缘分,让两个本该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成为了彼此的“家人”。
陆几许总觉着自己亏欠了这个孩子。
“爷爷,您又在想些什么?”陆渔递过去一个削了皮的苹果。
苹果拿在手上,有着一份沉甸甸的重量:“小鱼儿,认识我这么一个糟老头子后悔不?”
陆渔对于陆几许的这些问题已经见怪不怪,像逗小孩似的:“后悔呀,后悔您不是我亲爷爷我还要给您当牛做马的使唤。”
“嘿!臭小子!说什么呢!”
虽然知道陆渔说的那是玩笑话,但陆几许还是被气得吹胡子瞪眼,这个小孩真的一点也不可爱。
后来,两人又拌了几句嘴,最后还是陆渔“投降”才结束了这场嘴炮战争。
时光总是悄悄流逝,日子过得平淡又安逸。
在那之后的某天,陆渔抱来一束蔷薇,蔷薇花开的艳丽,给死气沉沉的病房添了一丝生机。
“我今天遇到了薛姨,她说你之前种在院子里的那片蔷薇花开了,让我摘一束来给您瞧瞧。”
先前在养老院,陆几许向薛芳仪要了片空地,说是用来种蔷薇。薛芳仪想着陆几许一个老头孤零零的,在院里也不愿和其他人来往,或许种花是他唯一的兴趣便同意了。
看着几度蔷薇开,陆几许总喜欢采一束放在庭山小筑。听薛芳仪说,那是他与他爱人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今年的蔷薇开得真美呀。”陆几许眼里含笑,“他以前也很喜欢蔷薇。”
陆渔知道,陆几许睹物思人。
他没见过陆几许的爱人,但他从薛芳仪那听到,那是一个温柔且坚强的人。
是陆几许愿在世俗的眼光中与他一起走下去人,是陆几许愿抛弃整个世界也不愿放手的人,是在一段不被祝福的爱情里也不愿放手的人。
是一个美好的人。
“宋爷爷要是看到了也会很高兴的。”
“也许吧。”
陆几许微微笑着,看着陆渔把花插在花瓶里,风的凉意带着花香吹进人心,印在心房上是挥之不去的回忆。
那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