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万物萧条,都说“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可在这凄清的秋日,怎么“折其荣”,又何以“遗所思”呢?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更别说三年,薛蒙独坐在孤月夜尊主房中,呆呆地看着桌上的瓶瓶罐罐,那药罐似乎不是药罐,而是远在修真界之外的他。
门被外面的弟子轻扣,发出不算大的声响,可在薛蒙听来,却是无比刺耳。多少个日夜,门每次被敲响,他都以为是那个人回来,满怀欣喜地去打开那扇门,引入眼帘的却是那陌生到没有温度的面孔。
“薛尊主,楚宗师和墨宗师来了,您要见吗”弟子见里面没有声响,不过早就习以为常了。
“师尊来了啊……”薛蒙毫无人气地轻声说了句,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什么人对话。
门外的弟子不再说话,这种情况显然不是一两次了。楚晚宁和墨燃站在旁边透过窗户边的空隙向里看去
地上散落着姜曦写给薛蒙的书信,已经发黄,薛蒙从地上拿起一封,小声念叨着“见字如晤,一切安好,今日便可会见这边的帝王,你在孤月夜保重身体,别喝酒”薛蒙轻笑一声,答到“听你的,不喝酒”上面落款已经是两年前了。
从姜曦三年前离开修真界后,每个月总会寄上两三封家信给薛蒙,可这封信后,却无任何音讯。
“师尊,我们要不要进去”墨燃看着里面的薛蒙,一会儿笑一会儿哭,时不时抓起地上的书信,自个儿念叨上几句。
“不必了”楚晚宁打心底里心疼薛蒙,却又束手无策,现在能治好薛蒙的,只有姜曦现在出现在这里。楚晚宁和墨燃悄悄地从旁边小路离开,不想惊动薛蒙。两人来到大厅中,帮着薛蒙处理孤月夜的事务。
“师尊!我知道怎么让薛蒙好点了!”墨燃突然一拍桌子,对楚晚宁说。“我们可以仿照姜曦的字迹写一封信交给薛蒙啊”
楚晚宁摇摇头:“没用的,薛蒙早就将姜曦的字迹研究透彻,是不是伪造一眼便可看出。”
墨燃挠了挠头,继续坐下处理手上的东西。已是正午,姜曦的义子给二人准备了饭菜,正在给楚晚宁摆盘时,说:“楚宗师,刚刚无意间听到您与墨宗师的对话,我想我可以试试”
楚晚宁抬头看向姜月殷,姜月殷继续说道:“我的字是义父教的,如果再细致些,兴许能以假乱真。”楚晚宁也希望薛蒙尽快好起来,便抱着一丝希望看姜月殷模仿的姜曦的字迹。
“见字如晤,这边一切安好,也许再有一年,便能回孤月夜了”墨燃一字一句地读着,不禁有些疑惑“为何没有’展信舒颜’?”
姜月殷将手中的笔轻轻放下,说:“之前无意间瞥见几次义父写给薛尊主的家信,都是只有‘见字如晤‘这四个字。”
“为什么还要加上一年便能回孤月夜?”
“这样薛尊主也许能有点盼头”姜月殷也挺有耐心,一一解答着墨燃的问题。
“都挺不错的,但加上一句‘你在孤月夜好好呆着,等我回去‘?会不会更好”
“这便不合适了”姜月殷拿起墨迹刚刚干了的书信,放在烛台上,一会儿便灰飞烟灭“义父从不会说‘等我‘这种话,可能是感到肉麻吧。”
墨燃不再问了,一是问太多会让人家感觉自己很事儿,二是他觉着自己也不如姜月殷了解姜曦。
楚晚宁拿来姜曦平时写书信用的纸和笔,铺平压好摆在砚台上。姜月殷找出姜曦之前留下的摘抄书,一笔一划地模仿着他的字迹。
“好了,找个合适的时机交给薛尊主便可”姜月殷叹了口气“希望能有用吧”
突然,墨燃感到一阵头痛,瞳孔突然收缩,扶着一旁的桌子,这种状态维持了一分钟,再抬头时,瞳孔已经变成了深紫色,还略微泛着红光。
“这……可真不是时候”楚晚宁一脸无奈。没错,他没注意到,已经轮到踏仙君人格了。
“楚晚宁!你说什么?什么不是时候,你就这么不欢迎本座吗!”踏仙君气冲冲地在原地抱着胳膊,自以为很有杀伤力,但在别人看来,却幼稚的很。
姜月殷只是微微一笑,对踏仙君说道:“帝君,我们正要给薛尊主送信呢”
“就你们刚才写的那封?”踏仙君虽是另一种人格,但在交换人格前几分钟的事情,还是能记起些许。“太垃圾了,让本座给你们写!保证薛蒙看到哭!”
楚晚宁怕踏仙君往上写十八摸,连忙把他拉过来,转头说道:“别胡闹。”
姜月殷:“还是尽快给薛尊主送去吧。”
踏仙君这会儿气还没消,又略感微妙,他这人对内心的想法不加掩饰,直接脱口而出“你怎么对薛蒙这么上心?你暗恋他?”
楚晚宁拳头握的青筋都爆出来了,只见手中金光闪烁,天问马上就被召出。
“帝君多想了”姜月殷朝着墨燃鞠了一躬“在下只是见薛尊主整日不吃不喝,怕熬坏了身子。”
墨燃被楚晚宁管着不好太放肆,但心里还是觉得不对劲。
三人径直来到孤月夜尊主房中,通报的弟子正要去喊薛蒙,却被楚晚宁拦住。楚晚宁从姜月殷手中接过信,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回应,楚晚宁只好说道:“薛蒙,姜尊主来信了。”
没过两秒,门啪的一下开了,眼前是一个已经瘦到脱相的薛蒙,两个黑眼圈挂在脸上,没有一点活人的生气,但眼中却因听到“姜尊主”三字,重新燃起光芒。
“师尊……你……你说真的?你……没…没骗我?”薛蒙似是不敢相信,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个问题。
楚晚宁虽有愧疚,但看着薛蒙这个样子,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给”把手中的信递给薛蒙。
薛蒙猛的把手一伸,却又颤颤巍巍地缩了回去,仿佛他不是要去接一封信,而是一束一吹就散的蒲公英,薛蒙鼓起勇气接过信,手抖着拆开信封,生怕有一点损坏。
慢慢展开,熟悉的‘见字如晤’,熟悉的语言,让他心里终于有了着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