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昧连连叹息,劝道:“阿燃和阿心,莫要再争口舌之快损他人之事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墨燃回头看他,不由得心中酸楚,眼眶微热。
师昧从来都是如此心善,上辈子死的时候,也毫无怨怼,并无恨意。甚至还劝墨燃,不要去记恨那个明明可以救他一命,却偏袖手旁观的师尊。
墨心最见不得墨燃这个神情,他道:“怎么了您老,又触到您哪根神经上去了?这叫什么,哦,铁汉柔情,矫揉造作。”
墨燃刚酝酿好准备开口:“……”
“兔崽子一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吧,你不觉得你现在有点得寸进尺啊墨苍兰。”墨燃作势撸了撸袖子,刀子般的目光刮向了那几个江湖骗子,“没听见我师哥说的话么,放你们走,还杵在这干嘛呢,要我送你们不成?我跟你们说我这会儿被我弟气地厉害,再不滚的话我可直接动手了啊。”
墨心抱着手哼了一声,把脑袋撇向一边,怕他真的生气了又心虚地瞟了他好几眼,在墨燃看过来的时候又迅速移开。
墨燃不禁失笑,生气什么的当然是说给旁人听的,吓唬吓唬他们,没想到墨心竟然还差点当真了,跟做贼似的。
“是是是!我们这就滚!这就滚!”
师昧突然又把他们叫住了,那几个人起初觉得师昧刚刚被他们一通暴揍,觉得他估计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跪在地上连连求饶,没成想师昧苦口婆心地教育了他们一顿,再得到保证之后就放他们走了。
这事儿就算摆平了,墨燃扶师昧上马,墨心自己有马,原先就是骑着它去瓦子抓的他,但后来就把它系到马廊去了,却不愿意与墨燃同骑,美其名曰不喜与旁人触碰,墨燃只好在驿馆借了一匹,三人并辔缓行,返回门派。
吴钩高悬,月光穿林透叶,洒在林间小路上。
谁料到深更半夜的,山门前却立着个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墨燃!你还知道回来??”
“哎?”
墨燃一抬眼,哟呵,好一位怒气冲冲的天之骄子啊。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年轻时候的薛蒙。
刚重生回来,先是墨心,又是师昧的,他俩基本已经占满了墨燃整颗心,倒是忘记匀点给旁人了,一时没想起来还有这么个毒瘤。
比起临死之前看到的那个薛蒙,十五六岁时的他,显得更加桀骜俊俏。一身黑底蓝边的轻简战甲,高马尾,银发扣,狮首腰带束着劲厉纤细的腰肢,护手腿扎一应俱全,背后一柄寒光璀璨的细窄弯刀,左臂上袖箭匣银光闪闪。
墨燃暗自叹口气,干脆利落地想:
嗯,骚。
薛蒙,无论少年时还是长大后,都真的很骚啊。
看看他,好好儿郎,大晚上的不睡觉,把死生之巅的全套战甲穿在身上,要干什么?表演雉鸡求偶孔雀开屏吗?
见到薛蒙,不及思及些童年往事,明明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墨燃原以为自己都忘光了,没想到现在想起来还是那么清晰,他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人间烟火了,孤独了十年,就连当年痛恨不已的事情,如今嚼起来也嘎巴脆响,香的很。
师昧见了薛蒙,当即下马,摘了黑纱斗笠,露出一张惊艳绝伦的脸来。
也无怪他单独出门要穿成这样,墨燃在旁边偷眼看着,就觉得心驰神摇,想入非非。心道这人实在是绝色之姿,慑魂取魄。
墨心在背后拍了他一巴掌叫他回神,又给他使了个神情,大概意思就是,别添乱。
这边,师昧和他打招呼:“少主。”
薛蒙点了点头:“回来了?人熊的事情处理妥当了?”
师昧微笑道:“妥当了。多亏遇到了阿燃和阿心,帮了我好大的忙。”
薛蒙傲然的眼光如疾风利刃一般,迅速在墨燃身上扫了一下,立刻转开了,他皱着眉头,满脸不屑,仿佛多看墨燃片刻都会脏了自己的双目。
“师昧,墨心,你们先回去休息。以后少和他厮混,这是个偷鸡摸狗的东西,跟他在一起,是要学坏的。”
墨燃也不甘示弱,正想怼回去呢,就听墨心道:“他是我哥。”
“……”
“也是你的。”墨心微忖,补充。
“什么玩意儿?!”
墨燃回过神,笑嘻嘻地揽过墨心,靠在他肩上,掐指一算:“我是你堂哥,论起来,应该排你前面。”
薛蒙仿佛被泼了一脸狗屎,立刻嫌恶地皱起眉头,厉声道:“谁有你这种堂哥!别给自己脸上贴金,在我眼里,你不过就是只泥潭里打过滚的狗!”
薛蒙这人特别喜欢骂别人是狗,什么狗儿子狗东西狗娘养的狗爹生的,上下嘴皮一碰骂得那叫一个纯熟。墨燃对此早就习惯了,掏掏耳朵,不以为意。倒是师昧在旁边听得尴尬,低声劝了几句。薛蒙总算是从鼻孔里冷哼一声,闭上了自己那张尊贵的鸟嘴。
师昧笑了笑,温温柔柔地问道:“少主这么晚了,在山门前等人?”
“不然呢?赏月吗?”
墨燃捧腹笑道:“我就说你怎么收拾的这么好看,原来是等人约会,哎,谁那么倒霉被你惦念上了?我好同情她啊,哈哈哈哈哈。”
刚说完,他的腹部就被当拳一击,捧着腹,他吸气,笑不出来了。
墨燃气若游丝地斜眼:“墨苍兰,你要谋杀亲哥吗。”
“谁我哥,你狗屎。”
“……”
这回轮到薛蒙嘲笑他了,两人又怼了几句,才进去。
丹心殿内灯火通明。
师昧和墨心先行离去了,墨燃则一头雾水地跟着薛蒙进了殿,看到殿内景象,顿时了然于胸。
原来是容九那二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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