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去似朝云无觅处

"师父救我到了桃花岛，教我学艺，给我改名作梅超风。"

"我原来的名字因此被束之高阁，久而久之，竟连自己都觉得陌生。可师父却说过，'梅、若、华'，是个好名字。可我胸无点墨，只道它是父母起的，意义重大，从没想过它的缘由。"

"有一日，师父牵我到桃树底下。那时正值万物更新，生机盎然，粉瓣灼灼，微风一吹，天上下起花雨来。我站在这绚烂里头，便当自己也是绚烂的。欣悦间，连满头落英都不晓得。"

"师父弯腰替我拂了去，他肩上泻下的青丝柔柔地，将典故送了过来。"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师父一双眼睛像是含了月光的粼粼的水，极澈极亮，任何事情都不会逃过他的眼睛。"

"是我懂得太晚了……"

梅若华在师门中排行老三，有两个师兄，一个师弟。他们的名字里，无一例外，都带了一个"风"字。原本的名字倒与她一辙——没忘个精光，也已经十去八九了。

他们四个一同在岛上学艺，每人都有自己的苦处，黄药师带他们来的因由也各有不同。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确定，他们都视黄药师如师如父，对其忠心耿耿，百死无悔。

梅若华终究摆脱了无间炼狱，只当天堂便在左近。

少女长到了十六七岁，含苞待放，必招虫蜂。

躲过了一层地狱，殊不知，它实有十八层。

到了这一年清明，扫墓回来，师兄陈玄风忽然煞有介事地朝她招了招手。

"小师妹，你过来。"

梅若华喜他性子温和，跟了过去。

"师兄送你一样好东西，你可要藏着掖着，莫同师兄弟们说。"

梅若华点点头。

桃花岛的桃花与其他地方不同，虽不说四季常在，但不致脆弱易凋，花期比别处胜个几月大是寻常。

梅若华跟着陈玄风东拐西绕，来到了一棵桃树下面。

她看了一眼便晓得，这是那棵不知道活了几年的老树，百八十年总有吧，上千年或许有吧。

在这棵桃树底下，这个粗眉大眼的年轻人给了她一个鲜红无比的大桃子吃。

梅若华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这么鲜、这么红的大桃子。

她咬了一口，汁水丰盈，甜入肺腑。

陈玄风在旁边嘿嘿傻笑。

"到今儿为止，岛上才结了这么一个又大又红的桃子，师兄留给了你，待你好吧？"

梅若华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殊不知，这头本该有千斤重。摇不动。

压垮了她的后半生。

桃花簌簌，一对儿少年点缀其间，美不胜收。

大好年华便是再强的武艺、再渊博的学识，哪怕一手遮天，天下无敌，也是换不来的。

梅若华蓦地心头一震，回过头来，唯见枝头轻摆，一管萧索笔直地戳向天空。

摇啊摇，晃啊晃，她的心起伏不定，可花树兀自晃动，花瓣纷纷跌落。

梅若华心中一痛，再一次嗅到了宿命的味道。

年深日久，愈来愈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