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白条纹囚服的女孩手里捧着一本《诗集》坐在餐厅中间,静静地阅读着,神情恬淡祥和。周围的囚犯十分默契地空出了少女周边的位置,甚至连交谈的声音都比平常低了三度。
“臭小子,就是你当初把我送进了监狱吧。"一道粗嘎的男声打破了平静祥和的氛围,女孩眨了眨眼睛,将手中的《诗集》合上,倚头看向餐厅正在上演的闹剧,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凶神恶煞地看着面前苍白瘦弱的青年,将青年手中的饭盒撞翻在地,然后揪着青年的衣领阴森质问。
在男人的拳头正要落在青年脸上时,女孩开口了:“住手哦~"女孩脸上的笑容甜腻得近乎诡异。
中年男人松开了青年,将青年扔至一边,不屑地打量着座位上的少女,不爽地反问道:"你谁呀?!"
少女放下了手中的书,轻盈从座位上跃下,然后举着颈间的十字架吊坠一步一步走向中年男子,慈悲而怜悯地注视着男子:"神说,人有七宗罪,而你犯下了暴怒之罪,但神是怜爱世人的,他给予你改正的机会。"少女亲吻了一下手中的十字架,然后放开,从青年的桌子上拿过叉子,一把捅向中年男人的大动脉。
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中年男人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轰然倒地,死不暝目,一直在地上抽搐。
少女俯视着血泊中的中年男人,微微一笑,宁静而美好:"忏悔吧,于地狱之中洗刷你的罪恶。"说完,便看也不看凝视她的青年和周围警惕着她的囚犯与狱警,径直向自己的囚房走去。
当天晚上,监狱长带着一个男人来到她的房间,男人大约二十四岁上下,样貌清俊秀气,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穿着一身高定的阿玛尼西装,目光锐利直透人心。
“池漾少将,这里便是T-23的房间了。”监狱长的态度十分恭敬,从中可以窥见男人地位之高。
在监狱长离开之后,女孩开口了,语气淡淡:“我以为你将我送进监狱的功绩足以让你升至中将了,没想到你的职位还是个少将。”
池漾眸间凝聚起星星点点的笑意,那笑意冲淡他的凛利感,让他柔和了些:“梨落,那不是我的功绩,你是自投罗网。"
熟人间的闲聊结束,该进入正式话题,池漾收敛了笑意,神色严肃:"听说,你今天下午在餐厅杀了一个人。”
梨落没有否认,眉眼弯弯,笑得甜美:"池漾,没想到你还是如此关注我。我知道你来找我干什么,算算时间,T—3应该醒了,而他与保持一份清醒的我不同,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恐怕给你们带来了不小的压力吧。”
池漾皱了皱眉,急切质问:"你与T—3有联系?!他现在在哪?告诉我,梨落!”
梨落没有回答他,而是攥紧了颈间的十字架吊坠,目光充满了悲伤的怀念,轻轻喃语:"神说,人有七宗罪,傲慢、色欲、懒情、暴食、愤怒、嫉妒、贪婪,我们是神的使者,为神审判罪恶,天堂无法仰望,悉听神的指引,将人间化为地狱,指点迷途羔羊,以圣灵、圣父、圣子之名,告诚世人,阿门。"
倾听着梨落的喃语,池漾平息了情绪,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从梨落这里得到更多的信息,这句祈祷词是梨落看在两人之前的情分上给予他最后的提示,但想到来之前监狱人员给他的那份关于在餐厅下午梨落杀人的监控录像,他可观察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那个作为当事人的苍白瘦弱青年恐怕会成为梨落的突破口。
池漾在离开梨落的房间后,在监狱人员的带领下径直向那个名为洛言的青年的牢房走去。
在路上,池漾调出了洛言的档案,档案上显示,洛言,男,二十五岁,罪名是过失杀人。
梨落很少做梦,但今天不一样,她不仅看到了洛语姐姐的弟弟,而且还听到了T-3苏醒的消息。
梦中的她是十年前的她,软弱无能,被囚禁在实验室里,被做着人体试验,同一批的孩子除了她与洛语全都因为实验过度而死。
洛语是个温柔善良的人,因为怜惜她年龄小,一直挡在她面前替她做试验,所以身体一直很虚弱,以至于在后面的三轮实验中死去。
而她与T—3的相识是一个美好的意外,T一3很早就被送到了实验室,已经度过了无数轮实验,在T一1失踪、T-2死亡的情况下,T-3是神者计划最完美的作品,但T一3天生叛逆、桀骜不驯,因为药物的原因一直疯疯癫癫,残忍、喜怒无常。
梨落是第二批实验中最后仅存的实验品,所以被安排到了T—3的旁边。
一天晚上,刚被抽血割肉的T—3开口了,问她:“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梨落有些惊讶T—3的问题,但想到T—3婴儿时期便被送往实验室的情况便不足为奇了。
她斟酌着,低声告诉T—3:“外面很复杂,有好人,也有坏人,但很繁华多彩,不像这里,只有无尽的白色、疼痛与死亡。"
T—3静静地聆听着,他不说话了,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T—3在休息时间找她来了,托腮蹲在她旁边,还残留着少年稚气的面庞精致秀气,迷茫地看着她:"我想知道外面的世界,你能告诉我吗?”
她点了点头,T—3开心地笑了,眉眼弯成了月牙,分外动人,她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两人的情谊从此开始……
后来,T—3毁了实验室,带她逃跑了,然后两人失散了。
她一开始还在寻找T—3的踪迹,后来她放弃了,并且自我放逐到这里,打算在监狱里度过自己剩下的日子,再不掺和到外面的世界了。
上林区某地下黑帮
纤细的少年精致得像个精灵,脸上带着乖张邪肆的笑容,翘着二郎腿半躺在首领的位子上,底下是一片血流成河,只有几个人瑟瑟发抖地跪在那里求少年饶过他们。
“我们继续赌呀,接下来是你的心脏哦~"少年漫不经心地开口了,转着手中的小刀射向中间男人的心脏。
男人的叫喊还未出声便已倒下,不一会儿,除了少年外便再无活人,站在血泊之中的少年拽出颈间的十字架吊坠,随意地一吻:“以圣灵、圣父、圣子之名,诫告世人,阿门。"少年的姿态极其散漫,对神毫无敬仰之心,这场祷告更像是对神的挑衅。
上东区池家
一个白大褂青年敲响了池家的门,被迎进了老爷子的书房。
"你知道T计划吗?"青年微微一笑,姿态温和无害。
"T计划?"拄着拐杖的池老爷子面色沉重地思索着,池老爷子已经见过用“T”作为名字的少年少女们,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个T计划背后那庞大的阴影。
青年对池老的反应仿佛早有预谋,笑容不变地继续向池老介绍下去:“它也被称呼神使计划,上层的野心者从孤儿院中挑选孤儿,将他们施以人体实验,用宗教以及药物洗脑他们,将他们培育成国家机器,只知杀戮,后来T—3毁了实验室,所有的实验人员和实验资料全都葬身在大火中,所以T计划被掩盖了。”
“你是谁?!"对于这个仿佛知晓一切的青年,池老生起了警惕心,厉声质问。
"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是T计划的首席实验品T一1,同时也是最初T计划的首席科学家宋意安。”青年优雅致礼。(最开始的T计划是打算突破人类的基因链,救治一些绝症,是动物体实验以及死囚实验,只是后来被野心家利用,而反对的科学家或被杀或被迫成为实验品。)
“你叫什么名字?”幼年的梨诺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询问着T—3。
“就是T—3呀。”T—3不解梨诺为什么明知故问。
“这才不是名字,这是他们给你的编号!唔,我帮你取一个名字吧。”梨诺气愤反驳。
"好,那我叫什么呢?"T—3那清澈的眼眸中漾起期待的光芒。
梨诺苦苦思索,终于有了决断,斩钉截铁道:"西诺。我最好的朋友,西诺。"
“好,以后我就叫西诺了。"T—3,不,现在应该叫西诺了,他笑了,笑容单纯明澈,像是不谙世事的小王子。
监狱
"洛言,我需要你帮我一件事,帮完之后我会给你报酬的。"池漾语气淡淡,与其说是谈判还不如说是命令。
“什么事?”但青年并不在意对方的态度,他只好奇对方能给他什么样的报酬。
“帮我说服梨落,也就是下午在餐厅杀人的那个女孩给我们提供T—3的消息。”池漾道。
“我答应你,不过你要帮我找到我的姐姐。”一提到那个记忆中已经模糊的人,洛言的心脏还在隐隐作痛。
“你的姐姐?"池漾有些疑惑,毕竟资料上洛言是个孤儿,没有亲人。
“是的,我和她是龙凤胎,在父母去世后,我和她一直相依为命,但她十二岁时被人从孤儿院里带走了,她的名字是洛语。 ”洛言强忍悲痛介绍着。
“我们的交易成立。”池漾伸出手来。
洛言毫不犹豫地握上池漾的手,十分坚定:“交易成立。”
上林区
“梨落,西诺要来找你了哦,我们要一起逃离,一起玩弄这个肮脏的世界。"精灵般的少年笑容乖巧又温柔,目光却是乖戾至极,浑身的血腥气浓重得令人作呕,手上的尖刀闪烁的银光令人不寒而栗,整个人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盛氏集团,董事会。
坐在主位之上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俊秀少年,黑色的西服衬得少年身姿挺拔,没有一丝褶皱的袖口和打得笔挺的领带将少年的严谨与良好教养都完美显现了出来,就像是中世纪贵族教育下的英伦绅士。
底下一堆半百的老头子交头接耳、各怀心思,眼中不时闪过精明之色,对这位成年不久、父母意外身亡的少东家早已有取代之心。
面对这乱糟糟的会议室,少年面色冷峻,一言不发,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不一会儿,便有一位股东耐不住那涌动的野心,倚老卖老开口了:“殊介呀,叔叔们也是实在没法子了,才出此下策。三年前好不容易解决了T—3的问题,现在T—1又冒出来了,还打着池家的名号,这对盛氏可不利呀。"说完,便有几位股东接连响应,纷纷要求少年想办法解决,而沉默的股东也不怀好意地看着这位少东家如何解决这个场面。
盛殊介停止了敲击桌面的动作,双手交叉放置桌上,直直看向最先开口的那位股东,语气狠戾:"乔董事,三年前替你解决T一3已是我仁至义尽,T计划可从不是盛氏牵头主导的,出了事再怎么也牵连不到盛氏,上头的人看来是觉得财政部长的位子坐得太舒服了,忘了背后是谁在支撑,正好快到下届改任了,就让他醒醒脑,长长记性吧。别谁都想攀咬一口。”
底下的人打了个寒颤,终于想起了盛殊介那些雷霆手段,顿时噤了声。
盛殊介满意地扫了一遍底下的股东,微笑着宣布:"决议全员通过,散会。”
休息室里,盛殊介烦躁地扯开领带,扔至一旁。
他虽然在会议上压下了关于T计划的议案,但那只是镇住野心勃勃的股东们的一种手段,计划牵涉太广了,盛家虽然在暗,但也很难不受到牵连,况且现在父母意外身亡,明暗都有人在狙击盛家,他镇住这群吸血虫全靠目前利益制衡的局面,一旦局面破碎、利益分散,羽翼未丰的他就撑不住盛家这盘棋了。
现在只希望T计划遗留下来的人将事闹得更大些,将水搅得更浑些,好让他从中混水摸鱼,将不安分因素全部铲除。
“咚咚。”管家爷爷敲了敲门,神色慈祥温和,“少爷,顾小姐在外面等你。”
盛殊介从思绪中抽离,听到“顾小姐”眼神中多了丝温度,含笑问询:“她怎么来了,不是说要等我回家吗?”
管家爷爷看到少爷恢复了笑容,松了一口气,为两人助攻了一把:“顾小姐说,她怕那些股东对你不利,便打算用顾家名声来压制一下。”
其实,顾依然的原话是她怕那些老不死的为老不尊、倚老卖老,便偷了她哥关于盛家股份的合同,打算给盛殊介加点筹码,但管家润色了一下顾依然的活,使其更委婉些。
盛殊介听此,低头浅笑,对着镜子将衣装整理了一遍,还不放心地问了一遍管家,看到管家微笑点头才走出休息室去见顾依然。
刚和闺蜜分别约好下次逛街时间的顾依然心情颇好,然而天公不作美,突然刮起了大风,乌云密布,天暗了下来。
眼瞅着一场大雨就要来临了,顾依然急忙从手包里掏出手机,打算打电话叫司机来接她。
在等车时间,她的目光忽然被马路边上的一个小女孩吸引住了。
小女孩大概八九岁左右的模样,穿着像是病服的白色衣服,苍白瘦弱,脖间挂着一个银制的十字架吊坠,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
顾依然不忍心让一个小女孩单独留在马路边上,更何况周围空旷,一场大雨即将倾盆而至。
顾依然走上前去,半蹲着身子直视着小女孩,努力绽放最友好亲切的笑容来询问情况:“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你的家长呢,要不要姐姐先带你回家,一会儿再带你去找家长?”
小女孩像是一个锈坏的机器人般僵硬地转动自己的脑袋,凝视着顾依然温暖的笑容,片刻才恋恋不舍移开目光,眨了眨眼睛,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但不失甜美,像是许久都未与人交流过了:“我叫依依,没有家人,你要带我回家吗?”
顾依依没想到对方是个流浪儿,顿时心软了一半,连连点头答应:“你看我也叫依依,咱俩可真有缘,依依,以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别难过。”
依依甜甜一笑,上前吻了顾依然的脸颊,同时攥紧了脖颈间的十字架,说:“神保佑你,善良的女孩。”
盛殊介一看到顾依然身边的那个小女孩,脸色顿时就有些难看了,他之前看过T计划相关资料,对于几个重要实验品也有所了解(T—1,T—3,T—6,T—8、T—16)。
面前这个看起来像个小女孩的人,其实是一个已经成年的男人,擅长毒杀,信奉神明。
虽然警惕T—8的突然出现,但在一无所知的顾依然面前,他努力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想要表现得和平时一样,但终究做不到。
神经大条的顾依然察觉不到,敏感的依依却觉察到对方那僵硬的态度。
大概已经明白他的身份了吧,念此,依依冲盛殊介绽放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在顾依然看不到的角落里,两个男人正在展开一场针锋相对的对话。
“T—8,顾依然是无辜的,她对于T计划毫不知情,你不该将她搅和进这场斗争之中。"盛殊介紧皱眉头,强硬告诫道。
依依抚摸着颈间的十字架,神色温柔地说“善良的女孩,不该卷入这场残酷的斗争之中。”抬头望向盛殊介,语气平淡,“你应该明白,你对她的关注将会成为一个靶子,T—3和T—1一旦了解到这一点,他们不会手软的,我现在在她身边,可以保护她,你不应该阻拦。”
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孩如同镜象,相互牵着对方的手,嘴角的诡异而阴狠。
“姐姐,我找到T—3了。”
“妹妹,我们一定要杀了他为’父亲’报仇。”
“没错,姐姐,杀了T—3,是他毁了我们的家。"
(T6是一对双胞胎,姐姐柒、妹妹染,已经被实验洗脑,将实验人员称呼为父亲,对实验室怀有强烈的感情,视为家,仇恨毁灭她们家的T—3和T—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