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因后果

2011年12月24日，平安夜，深寒。

这些年来，一直都没这么冷过，几股寒流交替侵袭着这座城市，即使在这座冬天一向严寒的城市里，人们也抱怨起来，畏惧起来。当平安夜飘起雪花的时候，街上的车辆减缓了速度，庆祝的人们早早地躲进了欢庆的场所，不庆祝的人则躲在家里，像平时一样吃饭、看电视、睡觉，本来，这就不是中国人的节日。城市里充斥着缓慢、兴奋、荒凉和热闹，让这一天变得有些不着调。

今年的圣诞节，庆祝的人明显比以往多了，也许是因为传说2010年就是世界末日了，大家都在消遣着传说中最后一个圣诞节。

与马路的萧索相比，饭店、酒吧等各种娱乐场所非常热闹。大家兴致高昂地交淡、欢笑着，似乎在借节日给压抑的生活一个宣泄的出口。

十一点的钟声敲响了，再响一次即是狂欢的号角，就在这个时候，饭店的门开了，进来几个小伙子，他们一进门，就有热情的朋友招呼他们，责怪他们来的太晚了，错过了一场好戏，这几个小伙子则纷纷表示着遗憾。在最后一个人要关上门的时候，一个穿着红色风衣的女人挡了一下门，跟着他们走了进来。

这个叫潘静的女人进门后，并没有人招呼她，她站在门口四下张望了一番，一双探寻的目光好像在寻找着这热闹里包藏的东西，她的目光落在饭后一个靠窗的旮旯里时，她深吸了一口气，知道她要找的人就在那。

潘静低着头，小心地绕开饭店里高谈阔沦的年轻人、亲昵说着情话的情侣、忙碌的服务员。身体每变换一次座位的时候，潘静都感觉像是从悬崖边绕过一般，心也跟着紧张地兜了一圈。

最终，潘静坐在了那张靠窗的桌子前，她的面对坐着两个人，其中的一个留着寸头，贼。溜溜的小眼四下打量着，拿烟的右手放在桌子上，左手拿着一本杂志；另一个则闭着眼，光秃秃的脑袋反射着饭店明亮的灯光。

”你好。”潘静开口道。

寸头抬起头，看了看潘静，没有吭声。

“你的杂志……拿反了。”说这句话的时候，潘静感觉嗓子里像塞了个东西一般，声音比平时小了很多，甚至还有点变调。听到她的话，寸头的目光立刻聚集到了潘静的身上，光头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我们就是你找的人。”寸头放下杂志，说道。潘静点了点头，紧张使她的呼吸困难，身体也跟着变得虚弱。三个人彼此看着，谁都不先开口。潘静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想到他这次“意义非常”的会面会引起的后果，她心里更是虚的厉害。为了跟这两个人见面，潘静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撒了两个谎，一个是对深爱着她的丈夫康浩，另一个，则是对她深爱着的情人萧健。但此刻面对眼前的这两个人，潘静又有些惶惑，懊悔起来。

“美女，是你找的我们吧？痛快些说话，别磨磨噌噌的。”寸头等不下去了，不耐烦的说道。

潘健低低地应了一声，拿起眼前的杯子，急匆匆的喝了两口，这期间她的眼睛一直看着杯子里的水，没敢再看这两个人。潘静感觉自己此刻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棍，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周围枯燥的音乐，人们欢乐的声音，酒杯相碰的阵阵脆响，像是众人的谴责一般，潘静听得心惊肉跳。她舔了一下嘴唇，又把嘴紧紧地抿着，此刻，她真想逃离这个地方，在她把要求说出口之前，在一切还可以挽回之前。

寸头不高兴了，把杂志使劲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潘静跟着哆嗦了一下。光头警惕地向四下看了看，周围的人则沉浸在热闹中，并没有发觉这边不对头的气氛。

“小姐，你找我们来不是为了在这坐坐而已吧？你要是想耍人的话，那你可找错人了！”寸头严肃地提醒。道，脸上已添了几分愠色。

被寸头这么一下，潘。静更想逃离这了。但同时她也想到，为了这一天，她费了多大的劲，其间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她已经不能回头了，之前做的这一切就差这最后一步了！她不能放弃，只要开口说出几句简单的要求，她就可以到达她的理想国度，过自己向往的生活。想到这，潘静深吸了一口气，她抬起头来，盯着眼前的寸头，像相声演员说贯口段子般，把来之前背的这段话，流利地，毫不间断地说了出来——

“元旦晚上九点，我会在王家小路出现，到时候你们杀了我。无论我说什么，都请你们杀了我！这是预付款，十万，杀了我之后，会有二十万打入你们的户头。”

说完，潘静低下头，心怦怦跳的厉害，她感觉有些眩晕，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你雇我们杀的人是你自己？你脑子没毛病吧？”寸头一脸的不相信。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的脑子很正常，我有我的原因，这些就不用你们管了。”潘静答道。

“行，我们不管你为什么要死，我们收钱只管做事。不过，话说30万杀一个人，这个价也太低了。一口价，50万。”寸头压低声音，急促的回道。

“可价钱不是之前就问好的吗？”潘静问道。

“杀了你之后，我们得离开这个城市，躲避警察，隐姓埋名，只为30万，我觉得……”

“我就这些钱了，而且事先不是说好了吗？”潘静打断他道。

寸头依然进行着讨价还价，这期间光头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端详着潘静。潘静根本不敢看光头，她偷偷地用余光扫了他一眼，光头的目光让他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好了。”光头终于开口了，同时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寸头，寸头识相地插断了争论的话头，身体向后靠了回去。

“我只想知道你怎么保证那20万会进入我的户头。”光头微微向前倾斜着身体，胳膊支在桌子上，眼睛直直地盯着潘静，问道。

“哦，我……我会让老张给你们转账的，老张你们认识的。我死之前会写下一份遗嘱，给老张20万，到时候他会给你们的。中介费我已经付过了。”潘静答到，这些问题在她来之前都想到了，也准备好了答案。

光头点了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个照相机，说道：“如果你不介意，我想给你拍几张照片，每个角度都来一张，以确保我们一星期后不杀错人。”

“我们的专业水准你可以放心。不过我还是想问一个问题：你既然想死，为什么不自杀，还要花30万雇我们？看你的派头一定是有钱人……”寸头看生意己经谈妥了，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光头拿出照相机，厌烦地打断他道：“她要怎么死不关你的事！”

寸头没有再说话，身子又缩了回去。光头麻利地为潘静照起了相，各个角度都照了几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