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赐药

　　程素盈忙笑道：“如此可见姨娘是真疼我了。依我说，徐太医在宫中多年，早就沾染了那份‘不求无功，但求无过’的坏习气，他的药吃了也没多大益处。京中医馆里又多是沽名钓誉之徒，只怕为了名气而开些虎狼之药，虽然有一时之效，却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姨娘若有心，不妨去乡野中找找隐士高人。”

　　二夫人低下头，若有所思：“元娘有心了。几日未见，却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程素盈继续微笑：“徐太医与京中名医虽好，可也有诊断不周的。我听闻城南洛水村来了位隐士高人，姨娘若有心，何妨一试。”

　　言罢，程素盈心中也暗暗称奇，自己养于深闺，眼中所见只有那三寸蓝天，哪里会知晓什么京中医馆，乡野村医？

　　[是你这系统在暗中相助？]

　　一席话未加思索又从舌尖溢出：“听闻龙眼根对治疗头风极有好处，前朝名医亦有用升麻、苍术便妙手回春的记载。京中不少富贵人家都将此二物加入药膳中，成为一时风尚。”

　　“叮！恭喜宿主完成每日任务——‘头风可治’。由于得到系统提示，得到的气运减半，获得气运+5。望宿主再接再厉！”

　　四肢仿佛又充盈起来，程素盈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她细细看着自己藏在袖中的双手，只见那原本苍白的肤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

　　这种感觉，是上次完成每日任务时也有的。十日之前的气运+10，让她在这个世上留存了十日。今日的气运+5，也就是在这个世界存留五天。

　　那系统所说的新手任务又会加上多少气运呢？

　　程素盈未曾意识到，此时自己已经完全接受了先前还认为是咄咄怪事的“仁医天下”系统，并且正决心好好利用。

　　“元娘真的长大了，瞧瞧，多懂事呢。”二夫人的声音将她从沉思中惊醒，“差点忘了正事，翠羽，快将染香丸――”

　　程素盈打断了她将要说出口的话，轻轻一笑，眼波流转处，别有几番风流蕴藉：“多谢姨娘美意，不过在这之前，我有一事，还要劳烦姨娘。就怕姨娘舍不得呢。”

　　她给了二夫人治疗头风的方子，虽然是系统的功劳，可也有她的一份力不是？她的“好姨娘”可不该好好回报她么？

　　二夫人带着一贯的柔和笑意，轻轻握住程素盈的手：“我的儿，你大病初愈，我恨不得将心头肉剜出来给你。除却井中月，镜中花，我有的，都要匀一份给你。哪里有什么舍不得的？你且说说。”

　　“宋嬷嬷是姨娘贴心的下人，姨娘可不就舍不得吗？”

　　瞥见宋嬷嬷惨白的面色，程素盈低头掩下了眼中的流光，“说起来宋嬷嬷也是府中的老人，可连府中的规矩也不守，我不过是梳妆慢了，便惹得嬷嬷好大一阵子的埋怨，外人见了，只怕难以分清主仆呢。祖母将回，让她老人家看见岂不心头不爽利？”

　　二夫人一滞，她自然知道宋嬷嬷昔日在程素盈面前的耀武扬威，这也是她默许的。

　　程素盈以前不计较，甚至因此对待宋嬷嬷越发恭敬，却不料今日转了性子。

　　但沈老夫人性情孤傲，又最重主仆之别，若真闹到她那里，难说结果如何。

　　程素盈……她真是好得很！

　　二夫人眼神一厉，冷眼看向一旁侍立的宋嬷嬷。

　　宋嬷嬷浑身一抖，急急跪下：“都是老奴的错，老奴……老奴顶撞大小姐……罪该万死。”

　　一面说着，一面双手左右开弓，脸上赫然留下鲜红的掌印。浑身四抖，怨愤又胆怯的眼神刺向一旁悠悠谈话的程素盈，再没有半分内管家的派头。

　　程素盈侧头一瞥，很快收回了视线，与神色自若的二夫人闲聊着家常。

　　今日只是开始，他朝她程素盈必将好好“报答”嬷嬷！

　　清脆的巴掌声响了许久，二夫人迟疑地看着程素盈，和善的眉目隐隐添上了几分阴霾。

　　程素盈恍若未觉，目光从宋嬷嬷脸上越过：“万死就不用了，这是皇家才有的规矩，嬷嬷这样说，没得让人误会――只是我年纪虽小，却也有几番话要嘱咐嬷嬷。”

　　“老奴洗耳恭听。”

　　“嬷嬷在府中得姨娘倚重，劳苦功高，积威日重，只是今后莫要忘了自己身份。以史为鉴，可知兴替，我这几日在病中翻阅史书——”

　　二夫人打断了程素盈将要说出口的长篇大论，和善微笑道：“好孩子，母亲……姨娘知道你这几日病中也在翻阅史书，不过我们武将世家，还是不要学酸腐文人的好。”

　　二夫人使了个眼色，婢女翠羽恭敬地捧着一檀香雕花托盘上前。翠羽低着头，声音细细的：“这药最是难得，白牡丹花、白芙蓉花、白荷花、白梅花花蕊各七两，并用同年雨水节令的雨、白露节令的露、霜降节令的霜、小雪节令的雪各十二钱，再制成龙眼大丸药，放入琉璃皿中埋于花树根下。不说遇上了旱涝灾年，就算是在风调雨顺之年，也要一年才能凑齐呢。”

　　果然是难得的，不说用料之复杂，单是这繁琐的工艺，就可让寻常人家望而却步。

　　望着托盘中静静放着的青瓷小瓶，程素盈眼神一厉，眼中陡然射出一阵寒芒。

　　那药是自己极熟悉的，自从服过后，十年之间，她都不能离了它。初时是二夫人叫她每日服用，后来她狼狈无比地向二夫人连连磕头，只为了那一个个青瓷小瓶。

　　新制的官窑，青得通透无比，用作达官贵人的玩赏之用，也不会落了身份。内里装着颗颗药丸，轻轻一闻，香气扑鼻，顿时芬芳盈室。

　　寻常人家自然没有这种种珍奇之处，可也没有那么多阴私龌龊。

　　她看着这小小的药瓶，仿佛又回到了死去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