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游路上

沿途景色悠悠，程素盈悄悄掀起车帘一角，看着外间的景色。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相逐豪奢。此时初平外敌，内无灾患，皇权稳固的天枢王城，是何等的盛世繁华。

　　不远处，众人熙熙攘攘，推推挤挤，好不热闹。

　　程素盈也暗暗听着他人议论。

　　“这谢家公子，真是年轻有为呀。姐姐为圣上最宠爱的贵妃，荣华富贵岂不是应有尽有？他却仍要去这边疆立功。”

　　“你呀，却不知道其中的关窍。若非他姐姐为贵妃，哪里有去沙场建功立业的机会？”

　　“嘘……他们过来了！”

　　许久未曾出过远门，程素盈对这一切都感到十分的新鲜，她拿起了新做的绣帕，轻掩朱唇，转过头来，刚欲对青蔻与珍珠说什么。

　　“小姐！”

　　青蔻曼声轻呼，整个身子都伸出了车窗外，双手舞动，原来是那绣帕随着风飘出了车窗外。

　　程素盈只看到绣帕的一角，转眼不见了踪影。

　　绣帕飘出去很远。

　　那被包围着的，骑着汗血宝马的年轻人若有所感，伸手在空中一拂，接过了这悠悠下落的绣帕。

　　带着些幽香，又带着点墨香。是谁的呢？

　　年轻人疑惑地回望，只见得远处静静卧着的两座软轿。

　　抬车的下人听见了这声惊呼，停下了脚步，隔着帘子行礼，问道：“小姐是有什么吩咐吗？”

　　青蔻急急道：“你快去找找！我家小姐的——”

　　珍珠摇头笑道：“我们几个闹着玩罢了，你们继续走吧。”

　　下人点点头，又抬着娇子稳稳前行。

　　珍珠压低了声音：“小姐可在那绣帕上绣上了自己的闺名？或是什么有关沈府的标识？”

　　程素盈留恋地望了几眼外间，叹了口气，缓缓放下了帘子：“自然没有。他人应该不知道。”

　　珍珠点头：“那便好，若是大张旗鼓去找这绣帕，怕是对小姐名节有碍。这事只有我们三人知道，清者自清，不如就当此事没发生过。小姐说这样可行？”

　　程素盈与珍珠对视，俄而轻轻一笑：“我自然是相信珍珠姐姐的。”程素盈知道，珍珠是沈王氏的耳报神，这件事不管怎样都会传到沈老夫人的耳中。但也正如珍珠所说，清者自清，她只是贪看了这窗外景色，祖母也不会将她多加怪罪。

　　但谁又曾想过这手帕经引出了一桩风流公案——，多年后，在街头巷尾说书的读书人，常吟这样一首诗：晚逐香车入凤城，东风斜揭绣帘轻，慢回娇眼笑盈盈。消息未通何计是，便须佯醉且随行，依稀闻道太狂生。

　　若是多年后程素盈再次回顾这场往事，自会暗叹几声造化弄人，心中百味参杂。可这时候，程素盈不过是暗暗可惜这上好的绣帕料子了。

　　四人抬的马车停下，车夫领了赏，向外间的下人房走去休息。

　　青蔻打起车帘，便有年轻的妇人笑盈盈地走上前来，低声询问：“小姐一路上可乏了？”

　　程素盈抬头细看，只见阳光散下，朱红大门前匾额熠熠生辉，上有对联“一门父子尽忠良，千古风流满门芳”，落款是“凤阳阁主人”，两旁的狮子威风凛凛，怒目而视。

　　程素盈记得以前云沉曾告诉她，开国太祖与云家先祖曾为同窗好友，尽是文采风流之辈，“凤阳阁主人”，正是太祖的私印。

　　程素盈前世不知看了这匾额几回，但这世第一次见，还是不禁为云府的底蕴与所得的皇家宠幸而心生畏惧。

　　青蔻偏头，低声暗问：“这门看着可真是气派，奴婢上次和小姐来，却没走这边，都没看见这样的气派。”

　　她今日择了一身新衣，银钗银环，青色秋装，显得十分干练利落，此刻微微偏头，露出疑惑的神情，倒是十分讨喜。

　　珍珠向来是稳重的，就连一向的仔细人海棠也常说“论稳重，奴婢万万比不上珍珠姐姐。”，可此时珍珠却“呀”地一声叫出来：“上次竟走的是角门吗？”

　　这本来是青蔻的寻常疑惑，可经珍珠的一声问话，竟然显出几分兴师问罪的势头。

　　程素盈暗暗瞥了一眼珍珠，只是不知这一向的聪明人，怎么此时开始愚笨起来。

　　那媳妇听见了，目光闪了几闪，最后眯眼一笑：“上次人多，又有外客来，人多杂乱，我们夫人唯恐冲撞了小姐，便做主让小姐入的侧门。小姐莫要怪罪才好。”

　　可话这样说，她的语气中却听不出多少歉意来。

　　程素盈微微抿唇：“怎么会有‘怪罪’之说呢，夫人为我好，我感激还来不及。”鹅蛋脸上带着真心的笑意，让人见之望俗，观之可亲。

　　那媳妇子也不再这个话题上再做周旋，微微一福，歉意地一笑，权当赔礼了。

　　程素盈心中却暗暗有了计较——上次是与庶妹程素心一同前来，代表着整个沈府，走侧门，到底意味着什么呢？程素心所说的，云府与沈府有嫌隙，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只是不知道这嫌隙到底是什么。又对完成支线任务“消愁散恨”有何帮助。更重要的是……会对医治云沉的病有所帮助吗？